第1103章 山海不可平（上）

“江姐，带这么多礼物去拜年啊？” “是啊，两年多没去，特意多准备了点东西。” 几个同样要前往331的居民笑嘻嘻地和江燕打着招呼。 众人登上运输直升机，座位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飞行员很快也来了，还有四名陪同的士兵。 旋翼卷起风雪，直升机升入空中，朝着331的方向飞去。 能被批准离开基地，还有直升机可以坐，基本都是基地的中高层。 众人说说笑笑地等待着到达目的地，一种不属于末世的欢快气氛在机舱里蔓延着。 每个人都很放松，因为他们已经可以在年节时后前往两百公里外的地方走亲访友，比起曾经担惊受怕的日子，现在无异于是神仙日子。 于欣偏头看着窗外，覆着白雪的皑皑群山仿佛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中起伏的波浪。 这让她想到了一句不知道在哪看到的话，山是地质年代里缓慢的浪。 她就这样跨越着白色海浪，一步又一步地正在远离那个男人。 好像也不需要这些，他们之间本来就隔着一层东西，像是朦胧的纱帐，让于欣总是看不清那头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又像是无穷无尽的山峦与无垠大海，再怎么努力靠近也无法跨越山海。 可能有些事情就不应该开始。 家的方向被连绵群山掩去，目的地仿佛又有些遥不可及，天与地之间仅剩下白色的浪，此刻的于欣突然有种在翻涌的海潮中迷航的魔幻感。 莫名地有些心悸和不安，她朝脚下扫视着，试图找到让她不安的源头。 江燕注意到她的皱起的眉头，以为是她还在因为林枫的事情不开心，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年轻的时候总会受点伤，很快就会过去的。” 于欣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收回目光把头侧到一边。 江燕隐约看到她在转头的刹那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过，不由地心疼起来。 她伸手抱着女儿的肩头，像是小时候哄她入睡一样轻轻拍打着。 “会好起来的，人生就是这样，酸甜苦辣都要尝一遍才会成长。” 于欣再也止不住泪水，把头埋进母亲的肩膀里，小声啜泣着：“如果当初没有认识他该多好……” 这时坐在飞行员边上负责观察情况的观察手突然看到一处山坡的中段似乎有什么动静。 正当他准备拉高望远镜仔细查看时，橘红色的火焰在那块坑洞中轰然喷发。 一道，一道，又是一道。 观察手的大脑一白，随后用生平最大的音量、最快的语速喊了出来：“躲避，躲避！” 江燕立刻朝窗外的地面看去，橘色的焰流融化了周围的积雪，撕开空气带着冷酷的杀意冲入天际。 她愣了一下后，瞳孔骤然收缩，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大声尖叫起来：“导弹！” …… 呼啸的风扑面而来，林枫裹紧大衣，茫然地继续向前跋涉。 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冥冥之中的感召指引着他继续前进。 翻过一座覆着白雪的山头，让他累得开始大口喘息。 肌肉疲劳带来的酸痛，以及冷空气给肺带来的刺痛，让林枫混乱的神志微微清明了一些。 “我好像来过这里……” 他努力思考着，混乱又破碎的思绪勉强重组，他猛地一惊，警惕地朝周围打量。 “又是这个梦！”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并且延续了之前的梦境。 “为什么会这样？” 他尝试着激发神力，想要撕开梦境返回现实。 他刚募集到足够的以太准备发力，突然看到天边有一道黑影掠过，好像是架直升机。 那架直升机是那么的眼熟，林枫很快认出来，那是属于自己的财产。 看着直升机飞越自己面前的区域，他感觉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随后是剧烈的绞痛。 他感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惶恐，拼命地朝着直升机挥手大喊：“不要去！” 直升机没有看到他，依旧在朝着前方飞行，林枫发了疯一般朝前追去，大声吼叫着：“回来！” 三道火光在他面前飞起，林枫感觉整个世界正在快速崩塌，天地像是破碎的镜子裂开蛛网一样的脉络。 “不要！” 他狂啸着唤醒了一切可以被调用的力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自己送过去，拦下那三道火光。 崩塌的天地露出后面的漆黑，狂暴的神力在这片无法被描述的区域轰然喷发，现实与虚幻开始交叠，世界的屏障轰然破碎。 林枫的“身体”跟随着世界一起崩解，巨大的青黑色光流从中飞起，膨胀着生长着。 他的灵体穿过雪山的上空，想要飞到直升机的前方。 崩塌的世界里闪过无数扭曲的画面，就像是卷破碎的胶带正在放映着残破的历史。 那些东西真的变成了展开的黑白胶卷，那些已经褪色的故事快速展开，试图用属于人类的过往唤醒林枫的理智，又像是漫天的锁链一般完成了封锁，强行阻止林枫穿越过去。 “滚开！” 青黑色虚幻灵体撞上胶卷，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在他面前崩碎，林枫感受到自己正在进入一片深海，远离了自己的锚。 那些所谓的“胶卷”是抽象的锚的具象呈现，它们在试图拉回正在涉陷的迷航者。 京都距离东海有一千两百公里，飞射的防空导弹只需要几秒就能击毁直升机，林枫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在一瞬间飞跃群山与大海。 林枫疯狂冲击着那些胶卷，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锚点，但他现在没时间思考那么多，潜意识在告诉他必须完成跳跃。 无数宝贵的锚被他亲手撞碎，他的灵体也逐渐在变质。 林枫死死盯着那架直升机，心中满是愤怒与悔恨，他已经明白了这场梦境的源头。 这不是太一对他的刺杀，而是来自于自身神性对危险的预警。 那些奔行于世间的以太，在努力用它们能做到的方式提醒林枫有很严重的事正在发生。 但他却愚蠢地误以为是神灵的陷阱，没能领会其中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