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刚趁机问道:“你所说的实绩成绩指什么,又如何去做?” 乔岩不知他是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干脆脑子里没东西。这时候,司机端着菜拿着酒上来了,郑小刚赶忙倒上酒端起来起身诚恳地道:“乔老师,你既是三河庙乡学生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还望你收下这个愚钝学生,我一定好好学习,敬你一杯。” 郑小刚铁了心要走乔岩这个线。他的眼光远比周国庆毒辣长远,认定乔岩绝不会一直教书,说不定哪天就重出江湖,万一成了封疆大吏,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何况他也没投入什么,成了当然好,成不了就拉倒,就像一个赌徒,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到处押注,东方不亮西方亮,总会押到一注,一旦押对了,翻盘的机会就来临了。 官场就是一个虚伪且真实的名利场,郑小刚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透着虚与委蛇和急功近利,乔岩一眼看穿,但不戳穿。本身就是个草台班子,何必那么较真呢。端起酒道:“我可没那本事,你也不必捧我,让一个小学生教老江湖,这不是开玩笑嘛。” 郑小刚一饮而尽笑着道:“此话差矣,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比你的优势就是多吃了两碗饭而已,但从思想和理念,远远不如,你就别谦虚了。说实话,如果你不来三河庙乡支教,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你,老天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要是白白流失,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这人嘛,总是要有梦想的,你的志向在达济天下,普惠教育,而我的志向在升官进步,越远越好,可能你觉得我庸俗,事实不都如此嘛。如果不想进步,我钻在这山沟沟里坚守了快十年了,图了什么,还不是想着向前迈进,否则早躺平了。” “一开始,我也是斗志满满,雄心壮志,想为三河庙乡做点事情,随着时间推移,当年的理想抱负早就被磨平了。引项目吧,这里太偏太远,那个吃饱了撑着,有钱没地花的才来投资。发展产业吧,这地方连块平地都没有,我也想过搞大棚种果树,隔壁乡镇赔了个底朝天,到现在老百姓都指着乡镇干部鼻子骂,倒像是欠他们的。” “此外,当地老百姓思想太保守,十分固执又很懒,你就是把饭端到嘴跟前,都不带动嘴的。早些年有人在南方打工赚了钱,让他们看到了门路,一门心思要出去打工,到现在都如此。只要到了适龄年龄,立马把孩子送出去,想着有朝一日能发财。现实是,能发了财的有几个,还不都是工厂流水线上的螺丝钉嘛。” “隔壁沧水镇,穷得叮当响,大部分人外出打工,但家家修得小别墅,老有钱了。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赌博和诈骗,已经形成产业了。赌博就是合起伙来出老千,剁手跺脚的多了去了,就这样都抵挡不住继续冒险。诈骗,手法很低端,就是用各种合成的照片敲诈领导干部,有的领导一诈一个不吱声,乖乖地打钱。” “在这种风气的习染下,三河庙乡的人也坐不住了,不少人名义是外出打工,其实就是搭伙坑蒙拐骗。雄关县的名声为什么差,就是让这些人给败坏的。” 这点,乔岩早有耳闻。当地还流传着一句话,东康的苹果怀南的蛋,雄关的骗子脊田的汉。以上几个地名都隶属于云清市,别家都是好的一面,唯独给雄关县扣上了一顶不耻的大帽子。一旦形成固有印象,很难消除。 郑小刚接着道:“除了这些因素外,还有内部的。三河庙乡看似不大,藏龙卧虎,堪比江湖。班子压根不团结,根本不可能统一思想。我不是说周国庆书记的坏话,他来了几乎什么都没干,而且处处针对我。凡是我要做的就反对,而他想做的,不打招呼就实施,完全不把我放到眼里。你说,让我怎么干,就是有千百个想法,到最后也无法实现。” “就好比扶贫项目吧,我的建议是集中力量办大事,把十二村的资金统筹起来,建立联合合作社,将来有收益了分红。可他偏不听,把资金全都下放到村里,到头来呢,钱花完了,项目连个影都没看到。这是上面还没追查,查的话一查一个准。什么钱都敢花,他们胆子太大了。” 郑小刚一边说一边自饮,越说越激动,又从乡里扯到了县里。继续道:“乡里如此,县里也不怎么样。县委书记刘昌明和县长李强就是死对头,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谁都不让步。你说,县里都乌烟瘴气,一潭死水,下面能好好干吗。” “雄关县算是完了,上面不待见,下面有意见,如果没有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领导来改变,永远不会发展。话多了,就是想和你发发牢骚,你既是事中人,又是局外人,想必比我看得更清楚,没办法啊。不说了,喝酒吧。” 郑小刚发完牢骚,听得出他还是有一定想法之人。只不过大环境如此,想要干事业没那么容易。乔岩放下酒杯道:“我们县当初也差不多,比雄关县强不到哪儿去。不过在几任县委书记的努力下,现在发生了很大改观。杞人忧天,不如自我革新,看你怎么干。要是干得好,照样能实现自我价值。” “扶贫是国家的大政策,哪怕县委书记也不敢轻易否定。只要能做出点事情,上面还是能看到的。远的不说,最近几天的天气这样,你考虑过如何应对吗?” 郑小刚眉头一蹙,淡淡地道:“不就是下雪嘛,每天都如此,怎么应对,需要做什么?” 乔岩见他如此轻视,道:“你没看天气预报吗,这轮降雪非同一般,而且雄关县的降雪量会偏大,不同于往年。全乡两万三千三百口人,接近三成的人还住着年久失修的房屋,如果降雪量特别大,能不能承受,会不会倒塌,需不需要转移群众,你想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