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任小斌,乔岩回到座位上,长长舒了口气。他刚才拎了下黑塑料袋,里面应该是钱,差不多十万。这是来了国投集团后,第一次有人给他送礼,这种事,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正儿八经的大老板还没露面呢,一拿就是上亿的工程,送给他的“回报”岂止这点。 关于送礼,在官场上如同家常便饭,如影随形。这种事,乔岩大大小小经历了不少于几十次,最大手笔是黄正昆,出手三百万,相当阔绰。一下子见了那么多钱,换做谁都心动,可一旦伸了手,如入深渊,无法自拔。 不过,任小斌看样子是来投石探路了,看他作何反应。此时此刻,付兴海正和陈云松他们在谈判,那才是真正的目标。付兴海会妥协开绿灯吗,不得而知。 乔岩暂时不去想此事,到时候再说。今晚曹政军的话很明确,往死里干,到底是要干谁呢,隐隐约约能嗅到些许不一样的气息。 乔岩翻腾了下桌子上的文件,放在最上面的有一张折叠的地图,他饶有兴趣打开,是旧城改造划定的红线范围。出于本能,首先找自己家,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又再三确认,没想到他家也在拆迁范围内。 旧城改造规划职能在住建局规划科,指挥部也专门设立了规划组,他家处在县城边上,怎么也会拆迁?拿着地图琢磨了半天,他看明白了,这是要规划一条外环路,恰好路就从他家穿过。 最终还是没能守住家,这是要切断他和金安县的最后一丝念想。其他邻居不拆,单单拆靠山的一边,父亲要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以他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让其改线,经纬度稍微偏差一点点,就把他家绕过去了。他能怎么做吗,本身是旧城改造的实施者,参与者,带头违反规则,这要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 乔岩把规划图丢到一边,点燃烟靠在椅子上思索着。现在的房子,是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盖起来的。记得当时家里没钱,父母亲和亲戚借,愣是一分钱没借到。最后,在父亲战友的接济下,才一砖一瓦盖了起来。 乔岩清晰地记得,大热天的,父亲光着膀子,大汗淋漓,顶着大太阳站在房顶上亲自砌砖。桶粗般的大梁,硬是一个人扛上去。后来,赵旭东的父亲加入,其他几个战友过来帮忙,付出了大量汗水和艰辛。倘若父亲得知要拆迁,会作何感想呢。 乔岩再次打开规划图,又认真比对了下,确定没错,那一排就拆他们家。 那天童伟和他的谈话,乔岩触动很大。以前从来没想过走出金安县,总觉得守着父母,心里踏实安心。这段时间父母离开,让他的思想慢慢发生了变化。 童伟说得对,他的志向远不在小小的金安县,应该去更广阔的平台锻炼闯荡。或市里,或省里,可走出这一步多么艰难,难以想象。 如今,大环境迫使他离开,还不如举家搬离。 家里的各方面条件基本具备,本身他们家就是外来户,在这边亲戚很少,就算有,难得来往。这是这两年乔岩和乔菲有出息了,那些所谓的亲戚突然跳出来,认他们家这门亲戚。以前,甭说平时,过年过节都未必见一面。 另外,母亲还有几天时间就能办理退休手续,退休后也就没啥留恋了。乔菲远在京城,乔岩飘忽不定,趁着这时候搬出去,让父母亲也享享清福。 落脚地点在哪,乔岩更倾向于夏州市。毕竟是省城,交通方便,生活便捷,将来看病上学什么的,都能享受到全省优质资源。再者,将来他结了婚,至少给孩子一个好的教育环境吧。还有,乔菲以后回来就不用来回转车了,飞机火车直达,多好。 萌生了想法,乔岩走出去的欲望愈发强烈。又想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打给了吴凯。 “这两天有时间,你去给我看看房子,最好要精装修的,面积大概在一百四五左右。如果合适的话,帮我看上两套,越快越好。” 夏州市的房价不算高,大概在八千到一万二左右,就按均价一万元算,两套房子接近三百万,一下子去哪弄那么多钱。父亲电器店倒是转出去了,结果赔了二十多万,到手的也就刚够一套房。那剩下的呢。 乔岩想着一下子买两套,父母一套,他一套,毕竟将来要结婚,和父母住一起总是不方便。餐馆那边应该能倒腾出来,可吴凯想扩大经营,已经把对面火锅店接手了,估计账上没多少钱。 乔岩打开手机,翻看银行卡上还有四十二万,开销真够大的,若不是有餐馆在背后支撑,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别人当官是捞钱,他却贴钱,传出去谁会信,可笑至极。 不管了,先让看房子,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 乔岩又坐了一会儿,正准备起身回家,姜泽成进来了,眼神里透着一丝感激和歉意,恭敬地道:“乔董,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啊,我在窗户上看到你办公室灯亮着,就过来了。” “哦,准备走了,姜甜怎么样了,出院了?” 姜泽成摇了摇头道:“还没,估计过年前差不多能回来,不过恢复得挺好。” 乔岩淡淡地道:“那就好,事故那块我让天泽去处理了,车子报废了,修下来够重新买一辆了。事故鉴定也出来了,初步认定是车子打滑或姜甜开车走神,窜进了沟里,承担事故的主要责任。当然,交通部门也有责任,没有及时清除积冰,危险地段没安装防护栏,承担此次事故的次要责任。如果有必要,可以鉴定下车子,说不定车辆本身存在缺陷。” “接下来的赔偿将是个漫长的过程,毕竟牵扯到公家单位,肯定会推卸责任,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这边尽全力帮你,主要还得你们着手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