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既然章悦能打听到,说明林福东早就知道了,丁光耀也应该知晓。怪不得他最近举止有些反常,看来,这事是真的。 章悦见乔岩神情凝重,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早知道就不和你说了,把美好的气氛给破坏了。不说了,喝酒。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以后到了上海,一定要找我,好好陪你玩上几天。” 乔岩一口气把酒喝完,主动拿起酒瓶倒上,心思早已不在浪漫的晚餐上,看着她道:“你呢,不会牵连到你吧?” 章悦突然笑了起来,面目有些狰狞,端起酒杯仰脖喝完,往后一靠淡淡地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不怕你笑话,名义上我是什么个副总,不过是旁人的玩物罢了。或者说,我就是个公关的工具而已。” 乔岩早有心理预期,当她捅破这层窗户纸时,还是难以置信。章悦美丽的外表下,绝不是大脑空空的花瓶一个,敏捷的思维,聪慧的大脑,丰富的学识,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可她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在这个拜金的时代,似乎一切都有可能。 章悦继续道:“话已经说开了,也就无所谓了。我当初进隆森时,可没想到干这些龌蹉的事,为了钱,还是没抵挡得住诱惑。说实话,我不缺钱,满足日常生活足够了。但要追求更高的生活品质,真正在上海站稳脚跟,远远不够。” “当宋文琦提出陪睡一次三十万时,我心动了。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未必能赚这么多钱。为了拿下林福东,他们把我献出去,最开始觉得羞耻,后来也觉得没什么,无非就是那点事。可能你会瞧不起我,但面对生活,谁又能坚守得住底线呢。” 听到这话,乔岩身子颤抖了下,不由得联想到自己。曾经的他,站在反腐一线,恪守着高尚情操面对一切。而如今,早已突破了底线,踩着红线做一些违纪的事。 章悦突然转移话题,道:“问你一个问题,丁光耀和王江勇,你觉得林福东会更喜欢谁?” 乔岩拉回思绪,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丁书记了,毕竟跟了七八年。” 章悦诡谲一笑道:“错,这就是刻板认知,十个人里面就有九个人这样认为。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派王江勇来金安当县长?” 乔岩错愕,想了想道:“林福东对丁书记不信任?” 章悦微微颔首道:“这回猜对了。俩人都是林的人,外人以为是派王江勇辅佐丁光耀的,深层次原因,远远不是所看到的。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上,丁光耀就好比深宅大院的大管家,而王江勇是在外冲锋陷阵的大将军,林福东上位后,他肯定会优先犒劳战功赫赫,为他敛财的将军,反之对知道他太多秘密的管家处处提防,就算给高官厚禄,那只是安抚罢了。” 乔岩段位太低,压根接触不到林福东这样的大咖。章悦如此一分析,有一定道理,但不全对。丁光耀扮演的角色远不止管家,更像是心腹,岂能是王江勇之流所比。 章悦又爆出了惊人内幕,道:“就拿我们进入金安市场来说吧,是林福东一手策划的,包括丁光耀来金安县都与此事有关。为什么要打压本地势力,这都是为了我们而开路。” “在这个过程中,丁光耀表现出了抗拒,林福东随即安排我们和王江勇领导下的南投公司合作,强势进入金安市场。而丁光耀呢,其实一开始很配合,可后面有了自己的想法,引入海丰集团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此举惹怒了林福东,把丁光耀叫到省城好一通训斥,但他没有听进去,坚持要让海丰集团进来。林福东本想将其调离,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没有下死手,这才把王江勇调过来,制衡丁光耀。” 乔岩脑容量有限,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劲爆信息。他没想到背后还有如此错综复杂的故事线,而这些秘密,章悦又是如何知道的。仔细梳理这么长时间发生的事情,似乎又都能对得上,简直震碎他的三观。 他有些不敢相信,半信半疑道:“丁书记来了金安县办了不少实事,远不是你说得那样。我不相信林福东为了你们一个企业,布这么大的局。” 章悦悠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以后你就会慢慢信了。利益场从来都是肮脏的,华安公司创造的财富绝不仅仅是隆森集团的,有些事比你想象的还要恶心。作为朋友,善意地提醒你,美好事物的背后往往是藏着污垢的,如果有什么,提前做好准备。” 乔岩明白所指,倒不担心自己,更为丁光耀捏一把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出事,丁光耀首当其冲。 这个春节,会有无数人过不安稳。 章悦及时制止了话题,道:“不说了,本来好好一顿饭,没想到弄成这样子。你不必担心,华安公司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会牵连到你的。过年,要不和我一起出去玩吧?” 乔岩定了定神道:“我要像你一样自由就好了,不管怎么说,非常感谢你和我说这些。作为朋友,祝你前程似锦,永远开心快乐。” 章悦投来暧昧的眼神,突然抓住乔岩的手,含情脉脉地道:“来景阳这么久了,就认识你这一个朋友,今晚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好吗?” 如果没有谈恋爱,乔岩可以放纵自己,如今再滥情,那就是品德问题了。他抽回了手,避开眼神起身道:“对不起,晚上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章悦眼睛里掠过一丝失落,没有阻拦,乔岩穿好衣服准备离开时回头对望,又走过去将剩下的牛排吃完,道:“味道不错,有机会我们上海相见。” 乔岩走后,章悦良久才起身,移到阳台上看着他上了车,发动离开。这是她在金安的最后一个夜晚,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