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细雨迷蒙、如烟似雾的清晨时分,开封城厚重的北门缓缓敞开,数百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依次驶出城门,宛如一条长龙蜿蜒前行。 这支车队由五千名全副武装的禁军严密护卫着渡过黄河向魏州前行。 对于身患疾病的朱温来说,这段旅程充满了艰辛和挑战。 道路崎岖不平,马车不断颠簸摇晃,使得原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雪上加霜,每一次震动都像是对他生命的一种折磨。 就这样走走停停,短短不过四百余里的路途,却耗费了整整半个月之久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到达魏州后,由于当地并无宫殿可供居住,朱温只好暂且选择将罗府作为临时行宫,而原主人罗绍威则识趣地主动搬到了另一处住所。 经过两天短暂的休息调养,朱温感觉体力稍有恢复,于是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秘密召见了暗卫统领朱友绪。 \"开封那边可有什么最新消息传来?\" 朱友绪恭敬地回答道:\"启奏陛下,唐军自从占领了三座县城之后便一直按兵不动,并未对开封发起攻势。\" 听到这个答案,朱温不禁眉头紧蹙,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片刻,他喃喃自语道:\"李侃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曹州如今状况如何?\" \"陛下,曹州已于三日之前失守了!\" 朱温听闻此消息,满脸尽是诧异之色,不禁失声叫道:“怎么可能?曹州粮草充裕,三万大军据守城池三月之久都应毫无压力,可如今仅仅过去半月有余,竟然就已失守?敌军究竟动用了多少兵力?” 朱温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眼神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愤怒。 面对朱温的厉声质问,朱友绪的面庞之上忽地闪过一抹难以觉察的异样神情,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回陛下,此次唐军出动了五万兵马,但他们尚未正式发起进攻,刘知俊便主动打开城门投降了。” 朱温闻听此言,身体猛地一震,仿佛遭受雷击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声音也随之变得尖锐而高亢:“你说什么?开城投降?” “陛下,唐军只是将曹州城团团围住而已,甚至连一次像样的攻击都未曾发动,那刘知俊便率领麾下军队出城投降了,不仅如此,他还杀害了赵副将以及孙将军等六百余人。” “可恶至极!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想当初朕对他可谓是信任有加、委以重任,没想到他竟会在这般关键时刻背叛于朕!早知今日,当初郑州一战失利之后,朕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砍掉他那颗不忠不义的脑袋!” 朱温越说越是气愤难平,狠狠地挥出一掌,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书案上面摆放着的书稿以及笔墨纸砚等物亦纷纷掉落一地,狼藉不堪。 朱友绪战战兢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朱温发泄一番后,只觉得头晕目眩,急忙扶住桌角,平复了一下情绪。 “刘知俊叛变,开封危矣!立刻传朕旨意,让朱友文火速撤离开封!” “陛下,我们的撤离计划仅仅完成了一半而已,如果此时放弃……” 朱温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与恼怒:“都过去半个月了,为何进度如此缓慢?” 朱友绪急忙解释道:“陛下,许多老百姓根本就不情愿离开,宫殿和房屋的拆除颇为费时费力,拆下的木料运输起来也是困难重重,因此才拖延至今。” 朱温的脸色愈发阴沉,冷冰冰地开口道:“告诉朱友文,不要再浪费时间去拆除房屋了,把已经拆解下来的木料尽快运走,至于那些不肯离开的百姓,直接就地斩杀,朕绝对不能容忍他们继续留在开封,日后成为李侃的助力。” 听到这番话,朱友绪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陛下三思啊!目前开封城内尚有好几万的百姓,如果将他们全部杀光,恐怕会对您的声名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对于您在魏博的统治也极为不利!” 朱温对此嗤之以鼻,满不在乎地冷笑道:“历史向来都是由胜利者来撰写的,凡是不为朕所用之人,皆是朕的仇敌,对待敌人,何须心慈手软?” “臣明白了,马上给开封传讯!” 朱友绪话音刚落,一名内侍的声音在外响起。 “启禀陛下,郢王派人递来奏表。” “拿进来吧!” 朱温接过奏表看了一眼,随手丢在一边,冷冷地说道:“朕身体好着呢,不需要他来探望,让他好好在相州待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来魏州。” 待那名内侍离去之后,朱温敏锐地察觉到身旁朱友绪的神情有些异样,心中顿时涌起一丝疑惑,“你还有事禀告?” 朱友绪身子微微一颤,赶忙说道:“陛下,据暗卫传来的消息,郢王昨日离开了驻地,已抵达洹水。” 朱温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岂有此理!未经朕的旨意,他竟敢私自离开驻地,究竟意欲何为?” 朱友绪稍稍迟疑了一番,随后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陛下,眼下这魏州城内的局势颇为复杂……城防基本上被龙虎军所掌控……” 说到此处,他似乎有所顾虑,欲言又止。 朱温何等精明之人,仅仅凭借这只言片语便已然洞悉其中深意。 他的面色骤然剧变,因为龙虎军的大将军正是李戬——朱友珪的亲舅舅! “难道说郢王企图谋反不成?” 朱友绪心中顿时一惊,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微臣眼下并无真凭实据,实在不敢轻易妄言郢王会行谋逆之举!” 朱温阴沉着一张脸,宛如暴风雨来临前那压抑而沉闷的天空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清晰听见。 良久之后,朱温缓缓抬起手来,轻轻地挥了一挥。 “你先退下去吧……密切留意李戬之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有任何异样之处,必须立刻前来向朕禀报!” “微臣谨遵圣谕!” 朱友绪如蒙大赦一般,连连点头,然后便脚步踉跄、慌慌张张地退出了宫殿,生怕多留一刻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待到朱友绪离开之后,朱温双手撑着桌面,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旁边的椅子走去。 每走一步,他都感觉自己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似的,沉重无比。 稍作歇息,等体力稍微恢复些许后,朱温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一名内侍,“你速速去将朱友文的妻子王氏传唤过来见朕。” 那名内侍闻言,不敢怠慢半分,赶忙躬身施礼领命而去。 看着内侍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朱温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