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侃骑在马上,缓缓地行走在残破不堪的街道之上。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狼藉和废墟,昔日繁华热闹的大街小巷如今已变得面目全非,大量的房屋被熊熊大火无情地吞噬,只剩下残垣断壁。 街道上垃圾遍地,尘土飞扬,给人一种脏乱差的感觉,整个城市显得冷冷清清,毫无生气。 此时的福州,与扬州、成都、杭州等其他大城市相比,仿佛成了一个落寞的小县城。 面对如此巨大的反差,李侃深感无奈和悲哀。 林彦安的办事效率很高,李侃等人来到刺史衙门的时候,将领与官员们已经焦急候着了。 “殿下,福州将校及各曹主事皆已在此!” 众人听见林彦安称呼李侃为殿下,纷纷躬身施礼,“参见殿下!” 李侃微微颔首,“诸位免礼,孤乃魏王李侃,此次前来,只为传达陛下旨意。” 众人齐声道:“恭候圣谕!” 司徒博大手一挥,将那卷明黄色的圣旨缓缓展开,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洪亮而庄重的声音念出了上面的内容:“门下……” 随着他一字一句地宣读着圣旨中的文字,在场的人们都不禁屏住呼吸,静静地聆听着。 当听到关于钱镠和陈岩的任命时,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他们暗自嘀咕着,对这突如其来的人事安排感到十分诧异,但在这种场合下,绝不能轻易发表任何意见或提出质疑。 待司徒博宣读完圣旨后,钱镠向众人微笑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随后默默地走到一旁,恭敬地请李侃坐上了首座位置。 此时此刻,整个场面显得有些微妙和紧张,众人心中虽然充满疑问,但谁也不敢贸然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李侃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缓缓开口道:“护军都将范晖意图谋反,已被孤诛杀,陈岩是否牵涉其中,有待调查,所以泉州刺史的任命暂且搁置。” 众人面面相觑,皆缄默不语,李侃虽为两浙观察使,无权干涉福建事务,然其麾拥十几万重兵,腰板自然硬气,这便是他说话的底气所在。 况且新任观察使钱镠在旁,亦未提出异议。 那些头脑灵活、机智敏锐的人们立刻洞悉了当前的局势:钱镠曾经担任越州刺史一职,本就是李侃手下的将领,如今虽说被提拔为福建观察使,但恐怕依然要受到李侃的管辖节制。 如此看来,这福建的实际掌权者应该还是面前这位魏王。 李侃不在乎众人怎么想,自己这次来就是要宣示主权,他看向文官队列,淡淡地问道:“福州如今在籍户有多少?” 一名官员犹豫片刻,出列答道:“回殿下,福州七县乾符五年在籍户约一万两千余户,人六万余口,这几年一直没有详细统计,如今户存可能不足三成。” 李侃眉头微皱,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唐突了,按照史料记载,元和之后绝大多数州县已经不再统计户籍了,近几年被黄巢这么一闹,四处皆流民,大量百姓逃籍,户籍更难统计。 他思索一番,接着说道:“田粮册籍乃税收基础,一定要尽快重新核查编撰,对于福建的发展,孤只提二十个字:兴办官学,招怀离散,鼓励生产,宽刑薄赋,与民休息!” 钱镠笑着附和道:“有殿下这言简意赅的二十个字作为指引,福建定能繁荣昌盛起来。” 其他人回过神,纷纷开始拍马屁。 李侃挥手高抬,止住众人,接着说道:“福建山峦起伏,临海而立,实乃发展茶业与外贸之宝地,孤意欲在福州出海口,兴建一座崭新的贸易港口,不知府库之中尚存多少银钱?” 福州长史战战兢兢地答道:“回殿下,前几年福州被黄贼劫掠一空,屋舍半数被毁,这些年官府一直在尽力修缮城墙,重建房屋,府库中并无余钱,连官员的俸禄与士兵们的饷银都难以维持。” 李侃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沉吟片刻,微笑着说道:“两浙作为福建的友邻,虽也处境艰难,但也不能坐视不管,孤会援助一笔钱粮,帮助福建渡过难关。” 钱镠急忙施礼,“殿下仁厚!下官多谢殿下援手!” “殿下仁厚!此次多亏了殿下施以援手!” 其余人也都纷纷开口表示感激之情,他们这次可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位殿下确实不错。 毕竟说再多好话,也比不上真金白银和粮食来得实在,这一番举动让大家对李侃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许多。 李侃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向司徒博使了个眼色。 司徒博点点头,叫过一名士兵,两人将一幅福建堪舆图缓缓展开。 众人将目光聚集在堪舆图上,不明的李侃的意图。 李侃站起身,走到堪舆图前面,指了指出海口的一处位置,“福建境内多山,陆路交通十分困难,唯有东南滨海,有无数的天然良港闽县晋安乡海滨里,孤打算将港口建在这里。” 钱镠微微颔首,“此处北通会稽,南达广州,而且可招徕番舶,届时万国商船随着海潮可直接来到城下。” 李侃笑着点点头,“想要将港口做大,必须招徕海外蛮夷商贾,任其来往,自由交易,不得重加率税。” 钱镠躬身道:“下官谨记!还请殿下为港口赐名!” 李侃微微一愣,想起史料记载,笑着说道:“就叫甘棠港吧,修建资金由两浙全额负担。” 钱镠深施一礼,言辞恳切地说道:“下官代表福建百姓衷心感谢殿下!若无殿下此番援手,福建百姓不知还要遭受多久战乱之苦。” 李侃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孤方才进城时,注意到这座城池规模甚小且残破不堪,实在有损我天朝威严,孤有意兴修罗城,以重振此地风貌。” “殿下,修建罗城耗资巨大,且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钱镠满脸震惊,这件事李侃事先根本没有提及。 李侃笑着摆摆手,“无妨,钱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钱镠愣了愣,瞬间明白李侃话里的意思,闽县方山藏匿的宝藏,很多都是黄巢在福建各州搜刮的,取出来用于福建的建设,也算物归原主。 李侃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目光要长远一点,福州的人口会越来越多,以如今的规模,根本容纳不下,修建罗城,不仅可以加强城池防御,还可以解决离散流民问题。” 钱镠点头道:“殿下言之有理。” 李侃指着堪舆图道:“罗城在子城的基础上扩建,西至西湖边,南至乌山和于山脚下,东至城壕。” 钱镠神色微变,瞪大眼睛,“殿下,按照您的计划,城池要扩大一倍啊!” 李侃淡淡笑道:“这比扬州与杭州小多了,东面的城壕可以开挖成外城护城河,直接接入闽江,既可以防洪,也可以运输。” 钱镠一脸疑惑,“恕下官愚钝,闽江在何处?” 李侃一愣,才想起来唐代还没有闽江这个说法,他指了指堪舆图,说道:“邵武溪,水溪与建阳溪交汇处,即南平镇至出海口这一段河流,以后便称为闽江,城东护城河为晋安河。” 钱镠微微颔首,“下官铭记于心。” 李侃眼神示意司徒博将堪舆图收起,目光在诸位武将身上扫视而过,“现下,当务之急是解决福建的兵马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