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我们回家

唐建军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沉默了下去。 唐继良已经已经明白了，或者说，他心里的那丝侥幸，得到了印证，不过印证的结果，是最坏的那种。 他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身上的精气神，像是凭空消散了些许。脸上掩饰不住的都是悲哀，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寂寥和失落。 唐俊茹悄悄的握住了他的手，算是对他一种无声的安慰。父亲的感受，她深有体会，因为她们兄妹也经历过丧母之痛。 唐建军看的不忍，想了想还是劝慰道：“大爷，您别太伤心，爷爷奶奶都是善终，没遭过什么罪，算是寿终正寝。” 唐继良黯然神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顺着新修的柏油路，一直前行，唐继良一家忽然看到前方的路边，黑压压站了一群人。唐继良的心中忍不住一颤，仿佛心有所动，知道这些人是来接自己的。 他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记忆中那些熟悉的身影。 看到车队过来，震耳的鞭炮声响起，硝烟、碎屑，随风飞舞。 车辆停稳，唐建军和唐伟东首先下来，打开车门，将唐继良一家人请了下来。 等候的人群，忍不住往前凑拢了过来，这些人，都是老唐家的族人。 当先的唐继谦，看到一位老者，缓缓从车中下来，他定下神来，仔细打量着。颤抖的身躯和眼中的晶莹，却出卖了他，无不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唐继良下了车，同样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面容依稀有些熟悉，一把年纪但依然壮硕的老人。 良久之后，才用颤抖的语气，不确定的问道：“老二？” “是我，哥。” 唐继谦一个大步走到唐继良身前，一把抱住他，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声哥，喊的是撕心裂肺，这一声哥，喊出了多少年的委屈和思念。 看着当年带自己摸鱼掏鸟、在自己心中无所不能的大哥，现在却已经变得走路都需要三条腿。唐继谦忍不住悲从中来。 血浓于水，一奶同胞的两兄弟，一别就是五十多年。分别时，都是风华正茂的青葱少年，再次相聚，却是双鬓斑白，垂垂老矣的人生暮年。 唐继良也是触目伤怀，兄弟两人忍不住抱头痛哭，看的所有人无不黯然垂泪。 许久许久，两人才在周遭兄弟们的劝慰下，止住了泪水。 家族中的兄弟，带着自己的儿孙，一一上前跟唐继良打了招呼。唐继良也把自己的子女介绍给了老家的兄弟们。 这时有人喊道：“都别在这里站着了，先带二哥回家吧。” “对对对，回家，先回家。”唐继谦仿佛这才想起了似的，抹去眼泪，脸上洋溢起满足的笑容，马上招呼起众人，带着唐继良一家往家走去。 村里全部是外观风格统一的小洋楼，由此可以看出，老家人的日子过的很不错，唐伟东没有对自己撒谎。 人群慢慢走到一栋二层小楼的门前，远远的，远远的，唐继良看到这栋宅子的门口处，有一位身穿青布大襟上衣，青布裤子，头发花白，脸上爬满了皱纹的老太太，站在过门楼下，一只手扶着门框，正在远远的向这边眺望。 看到这个身影，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唐继良同样看到了老太太的身影，打量了几眼，不过并没有在意。看到大家都停下了脚步，他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弟弟。 唐继谦默默的说了句：“这是嫂子！” 唐继良猛地浑身一震，慢慢的把目光又放到了二奶奶的身上，仔细的看了片刻，依稀看到了那位送她出门新妇的影子。 “嫂子从始至终都不相信你没了，一直守节至今，我们老唐家，欠她的，对不起她啊。”唐继谦黯然的对大哥说道。 唐继良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疾走几步，来到了老太太的面前，眼中含泪，激动的说道：“桂枝，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老太太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唐继良大步来到他的身边，抓着她的胳膊，大声的说道：“我是大良子啊，我回来了。” “大良子”，二奶奶喃喃的、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眼神却全部放在唐继良的身上，一刻也没离开过。 忽然，她脸色变得一片煞白，仿佛要说点什么，却一口气没上来，仰面倒了下去。 唐继良离她最近，一把将她抓住，揽入怀中。其他人一看不好，也纷纷跑了过来。 大家不用看也知道，二奶奶肯定是心情太过激动，被激着了。 唐建军赶紧接过二奶奶来，背着她回到屋内，放到床上，让她缓一缓。 大家回到了客厅，唐继良却没有离开，一直攥着二奶奶的手，不舍得放开，满眼泪花，哭的像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二奶奶终于醒了过来。她伸出手，替唐继良擦着眼角的泪水，像哄孩子似的，小声的说道：“莫哭，莫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你留下一儿半女。知道你现在儿女双全，我也就放心了，等我到了下面，对老唐家的列祖列宗，也有交代了。” 唐继良摇摇头，眼中溢满了泪花，依然握着二奶奶的手说道：“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活着，他们给你养老，死了，他们给你披麻戴孝。桂枝，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是我对不起你啊。” “这都是命啊，怪就怪造化弄人，不怪你。” 老两口絮絮叨叨的不知说了多久，再次出来的时候，两人依然还是牵着手，舍不得放开，一如新婚之时。都这把年纪了，土都埋到眉毛了，也不怕人家笑话了。 出来坐下后，第一件事，唐继良就是把唐世齐、唐世鲁、唐俊茹喊到面前，用从未有过的郑重，对他们说道：“这是你们大娘，（此大娘非彼大娘，大房、大妇的意思），我要是死了，你们要像对待亲生母亲一样的照顾她。” 唐世齐三人，亦点头称是。 “给你大娘磕个头吧，以后你们就是她的亲儿子亲闺女了。” 三人听到磕头，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看到父亲严厉的目光，还是按照这边的老规矩，老老实实的跪下给二奶奶磕了一个响头，认下了这位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