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活路

回到家，宋月华烧了一锅水，端起茶碗吹凉后喝了几大碗，这才坐在凳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声。 晚饭后，大小宝写功课，小瑜收拾碗筷，宋月华正在点油灯的时候，段一刀带着他的两个徒弟过来了，三人这次是来找她借走韦大。 段一刀醒来后，满脑子都是那个不怕死的邪教，总觉得放任不管会变成一个大麻烦，不如找几个人出村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这个想法倒是与宋月华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们三个，哪怕再加上韦大，一共四个人，你们是怎么个计划？”宋月华问道。 段一刀解释道，“这种组织，很邪门，全靠一张嘴，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进来。” “最好把他们的根给找出来，想必这群人祸祸的也不止我们村，我去趟溪南村，找上谢猎户，再加上韦大，人手应该是足够的。” 听完，宋月华了然，这三人看来也没个正经的计划，人家毕竟是邪教组织，人多势众，而且宋月华不仅仅是想打探，而是想杀到他们老窝里头去。 这种事情明明该找官府的，想到这里，宋月华叹道，“要是能借用官府的力量……” 刚说到一半，金少阳哼笑一声道，“你可真天真。” 宋月华，“……” 季明轻咳一声道，“官府不会管的，与其看他们做做样子，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宋月华只是感叹一声，她也没想过指望官府，“这个邪教组织，到底有几个教主，下面的主力人员是怎么布置的，这个得先搞清楚，知己知彼才能以少胜多。” 段一刀眼前一亮，他没想到能从宋月华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张如山，二锅头，季明，”宋月华道，“你们三个人适合潜伏进去，把整个组织摸索清楚……” 季明问道，“二锅头现在不在，你要不先问问人家？” “嗯，”宋月华喊来韦大，让他把张如山跟狗娃子叫过来。 段一刀轻咳一声道，“狗娃子就不必了吧。” “别小看人家，狗娃子也是可以很有用的。”宋月华道。 众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宋月华继续道，“这种精神控制的团伙，想要一举拔除是很难的，但要是能把主要人物聚中在一起，一鼓作气，除掉上层那一伙人，就能让下层的人失了控制，慢慢回归正常。” “回归正常就不指望了，”季明道，“至少能消停很长一段时间。” 金少阳突然开口道，“凡邪教者，见之杀之，岂不更稳妥？” 宋月华，季明，“……” “咱们只是为了自保，且邪教人数众多，哪里是一时半刻能杀得完的。”段一刀道。 没一会，张如山跟狗娃子都过来了。 二锅头现在不在，但宋月华还是很看好他，到时候让段一刀几人一起上门去问问他，愿意的话就把他拉入伙。 潜伏进邪教这件事，张如山没有意见，他也觉得自己挺合适的。 倒是狗娃子很不解道，“为啥不带上我？这种事不是也很适合我吗？” 所有人全都看向宋月华。 “你与他们不同，这里还有件事，非你不可，所以潜入邪教这种小事还是交给他们吧。”宋月华道。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以狗娃子的智商很容易被洗脑，邪教这种地方，得找智力跟心志都极强的人进去，不然就是给人白白送去信徒。 若只是如此倒还算好，要是洗过脑，反了水，那不给自己添堵嘛。 而且宋月华这里确实有件事情要交给狗娃子来办。 狗娃子龇着个大牙，乐道，“啥事？” “信使。” 以狗娃子的气质跟形象，只要换上破旧的衣服，活脱脱就一幅下层流民的模样，别说正常人，就是一般流民都不见得会想打劫他，这种人就很适合送信。 宋月华看向狗娃子跟季明道，“你们进去之后，先摸清邪教整体的结构，其次，搞到他们全员聚集的时间跟地点，不出意料，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尽量不要给村里留下后患。” “你怎么确定他们会聚到一起。”季明不解道。 宋月华一时哑然，在她的印象里，这种团体，不就是一个大会堂里面排排坐着一堆人，然后台子上面站着个嘴皮子利索的，在那里画大饼吗？ 张如山道，“聚到一起很正常，没有也不奇怪。” 这个不确定，暂时先不讨论，到时候可以见招拆招。 至于，段夫子，韦大，金少阳三人，宋月华道，“邪教人数众多，咱们的人手还是不够，除了溪南村的谢家，我觉得可以再联系一下别的村落，多找些有本事的人，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 邪教人数多，不要命，宋月华就不相信，别的村子会不害怕。 聚少成多，不管能不能把邪教这一伙人给解决掉，至少让他们没有精力来找自己村里的麻烦。 大致的计划就是这样，临走时，宋月华又同段一刀道，“你们去找二锅头的时候顺带找赵铁匠要个针盒，把那个东西带上。” “什么针盒？” 宋月华道，“你看到后，就会知道是什么，对了，帮我看着点尤府。” 次日，等她再来到村口墙头上的时候，里里外外都处理干净了，只有不远处升起了股浓浓的黑烟，从昨天烧到今天，还在烧。 周大富提过来两大背篓的箭，一脸可惜道，“大部份都受损了，箭身部份要重新修过。” “箭头没事就行，接下来要辛苦竹爷爷了。”宋月华道。 周大富无奈地笑了笑。 好在大门之前就备了三扇，原本是做的引蛇入洞的陷阱，破门也在计划之内，今天一早大门就给换上了。 这几天，村里人个个忙得精疲力尽，这两天煮的粥米里面放了些肉片，算是犒劳大伙。 邪教一事过后，不少人也明白了，天已经变了，这种时候要是偷奸耍滑，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日，周里正跟宋月华正在竹篾匠家，商量着怎么多做一些弓箭。 弓箭的消耗大，单凭一个人肯定不成的。 竹篾匠也认同，现在到了这种危机存亡的关头，技艺再重要，也没有活下来重要。 尽管如此，周里正还是体谅他，灾情过后，竹家也是要过日子的，手艺这种东西要是搞得人尽皆知那也不合适。 “教给谁，这种事你来定。”周里正道。 竹篾匠笑道，“谁愿意学，我就教，现在活命要紧。” 宋月华道，“挺过这次旱灾还是要过日子的，要不我给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两个老人都看向她。 宋月华好歹也是有经历过工业时代，做出一个产品，只要把每道工序分开，教给每个人一部份的东西，一个人只负责其中一道工序，不仅效率快，也不必担心工艺流失。 就像工厂里面，有些人打了一辈子螺丝，也没见过完整的产品。 弓箭这个虽然没那么复杂，但道理是一样的。 二老听后很是赞同，竹篾匠笑道，“丫头，你这脑子可真精。” 宋月华也只是笑了笑。 问题得以解决，三人说了几句闲话，周大富一脸急切地找了过来。 “爹，那个……”周大富面露难色，“外头来了人，找您的，都是各村的里正……” 这个时候，各村的里正找了过来，略一猜想也能知道所为何事。 竹篾匠站起身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宋月华也跟了过去。 村口处，来的人除了红叶村的王里正，还有落霞村的卢里正，稻竹村的雷里正。 同来的村里人不多，总共十几号人，周里正把几人请了进来。 三个里正进来后，打量着身后的围墙，还有面前的高塔，以及不停忙碌的村民，一个个内心都艳羡不已。 王里正自从红叶村的事情后，桃源村他又进不来，只能带着一众人逃去别的村，结果另外几个村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几个村的里正来此，所求无他，只为寻一条活路。 “周老哥，若非这生死关头，我们是绝对不愿来麻烦您的，，咱们相识一场，您得救一救咱们村的命呐。” 卢里正说着话，就要跪下。 旁边的周大富连忙把人扶住了。 周里正也开口道，“大伙的来意我懂得，力所能及之处，我自然愿意帮上一把，进村的规矩想必你们从老王头那里听过了。” “我与各位的情份固然不假，若只是涉及到我个人，我可以不讲利益，不讲处境，倾尽一切助大家度过难关，但是，现在你们是以里正的身份来此，我也是里正的身份在这里说话，那我只能以全村的立场来说这句话，想进村，就得按村里的规矩来。” 雷里正激动道，“1000斤粮，怎么拿得出来！” “周老哥，1000斤粮，确实太为难人了……”王里正也道。 卢里正佝偻着身子问道，“老哥，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个粮食，能不能再少一些，1000斤，实在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 现在粮食不仅价格高，买也不好买，正常农户能存个几百斤就不得了了，哪里能拿得出1000斤粮食。 周里正问道，“说说你们的想法。” 三人相视了一眼，还是由卢里正说话，“来此前，我们去过溪南村，那里同意以50斤一人收下一个村的人，我们几个商量，周老哥这边看能不能，也按这个来……” 溪南村？ 之前并没有听说溪南村有什么动作，想来能在邪教跟流民之下存活下来，还是有些本事在的。 干旱不知道要持续多久，50斤一个人至少能自给自足大半年，算不得多，但也不少，若只是如此，这三人又何必求到桃源村来。 宋月华想着，附在周里正旁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周里正点了点头，才抬头问道，“溪南村留人可还有别的条件？” 听到这点，卢里正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另外两个也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确实有所要求，需得是十四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人，妇女老幼一概不收……”卢里正说完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三人都不敢说话，周里正盯着几人。 竹篾匠骂道，“把青年送到溪南村，老幼妇女送到我们村，怎么的，你们是觉得周老头好说话，还是我们村好欺负？” “不……不是……”雷里正原本就结巴，现在更是说不清了。 事实确实如此，他们三人理亏就亏在没有说明白，可这种事情，谁敢明白着说。 宋月华问道，“你们把人都送给溪南村了？” “送了些，也不全是。”王里正解释道。 他们三个也不是傻子，同溪南村商量好，一个男人得捎上几个家里的人，三人磨了许久，才让人同意，一个男人入村，顺带上3个家人。 进去了一小半的人，还有一大半的人想到桃源村这里来碰碰运气。 几人沉默不语。 周里正重重地叹了一声，开口道，“想入村，我可以给你们开两条路。” 三人立马紧张地看向他。 “第一，可入者，匠人，武者，或其它技艺者，一家可入5人，一人30斤粮，但有一个条件，到村后须收3个本村人为徒。” “第二，可入者，青少年女子者，总共15人，须择一本村男子嫁入，一女子可携4人入村，除女子外，一人30斤粮。” 听完宋月华心生佩服，周爷爷真不愧是一村里正。 另外三个村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说，粮，粮没有，钱，钱没有，腆着一张老脸就求庇护吧。 “会做饭算不算？”王里正问道。 竹篾匠问道，“你说的是不是大哈一家？” “对，对！” 竹篾匠附在周里正耳旁道，“是个办席面的，手艺还算不错，平日里想请都请不到。” 周里正听后点了点头。 “拉……拉糖……面……”雷里正也开口问道。 周里正道，“可以。” “孙……孙……” 宋月华接过雷里正的话问道，“孙秀才吗？” 雷里正连忙点头，“对……对……” “也可以。”周里正道。 秀才可是大功名，怎么不算本事，而且，十里八乡就这么几个秀才，自然得护着。 接下来三个里正把自己村里一些有本事的都提出来，前前后后总共三十多户，至于相看女子的名额，每个村分了5个，如果没有相中的，那就只能回家。 事情差不多算是说定了，三个里正都回到自己村里去安排。 竹篾匠问道，“你定下这个，不必同族里商量商量吗？” “当然是商量过的，”周里正道，“红叶村那事后，族里一直在商量这个事，不过因为意见相差太大，所以一直拖到最近才定下来的。” 竹篾匠佩服道，“不错，实在是有远见，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吧。” “算是吧。” 次日一早，三个村子的人就在村口，一个一个登记，以技艺入村的还要验明真伪，还有些技艺条件有限，无法验明。 入村前，周大富就同所有人说明，“同村打掩护都，那么整个村的人全部一个不留，驱逐出村。” 原本想着浑水摸鱼的人，马上就被人给揪了出来。 周大富跟周二贵忙得很，宋月华把宗义跟柳雪也叫过来帮忙。 至于相看这种事，还得由村里的汤媒婆来主持大局。 汤媒婆得了周里正的话，一概实话实说，绝不半点隐瞒， 30岁的绝不说成29岁，尽量让双方间能够你情我愿。 40岁的李光棍也想趁机找个17岁18岁的小媳妇。 “你可真臭不要脸！” 汤媒婆气骂道，“是想找孙女还是找媳妇？你不要皮，咱们村还要皮，要放在平时，60岁的都不见得瞧得上你，现在仗着村里的势，嘚瑟了，还想找17岁的小姑娘，也不怕人家姑娘想不通，给你菜里下点药，送你早早见阎王……” 汤媒婆本就生了张利嘴，结果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李光棍笑嘻嘻地来，哭唧唧地回去了。 贾富贵也想趁这次的机会给二锅头捞个媳妇，可惜他本人不在。 “这里有个姓邵的寡妇，要不给你相看相看？”汤媒婆问道。 贾富贵连忙摇头道，“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好相看的……” 见人不愿意，汤媒婆也不多说，本身名额就有限，还是先紧着村里的小伙子来。 这事定得快，别的礼都免了，婚事也在族里统一办了。 宋月华带着两小只过来观礼，有几家还给人姑娘寻套红色的衣裳，大多数都只披了个红盖头。 稻竹村的孙秀才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又来到了桃源村，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是。 若说之前他还有什么傲气，那自从桃源村出了个双童生后，他算是彻底服气，现在来到这里转转，心中满是感慨。 夏娘子见这人伸着头朝里面张望，过来问了几句，在得知是个秀才后，热情地邀人进来喝茶。 等到易夫子刚上完课，得知村里来了个秀才，也很好奇，这次孙秀才心中敬佩，态度也谦卑不少，两人都是读书人，能说的话题也多。 临走前，两人还约着下次再聊。 夏娘子笑问道，“可是能与之往来？” “同是读书人，往来当然是可以的。”易夫子笑道。 村里前前后后进来好几波人，各家各户忙着在旁边屋子加盖不少屋子，有些还没盖完，就有人住了进去。 周大富周二贵兄弟除了要管村头的事，还有新入村这一群人，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