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金琨却对那老者视而不见般,又听他暗道:“是啦,我在康平镇中曾巧遇过达信这位高僧,他不仅学识渊博、卓尔不群,且是位肯为民舍命的大德。 “他的宝刹又恰巧在此处庐陵县中,我不如去寻他那灵泉寺,就倒滚心法里诸多的难题,向他请教一番。” 言毕,飞身上马,不知朝着何方,风驰而去。 伏世火立时有所领悟,捂着嘴道:“那……那老者……莫不是他……” 正在他惊诧之时,眼前又连转数幕,且每一幕都是金琨与一青衫女子形影不离。 无论是在那青原派中,还是在那钓鱼城内,抑或是在一些药铺之中,伏世火都看得出,这二人是彼此深爱着对方,依恋着对方。 那女子虽不是绝美之姿,却也身姿婷立,皓腕如雪,气若幽兰,宛若温玉,叫人看了,不自禁地觉得,她与金琨实乃绝配。 这一幕幕看在眼里,竟让伏世火不自知地掉下热泪,那热泪掉在手上,着实滚烫。 令伏世火不禁暗道:“我……这是怎地了……” 然而眼前再转一幕,却见那金琨自断山崖上跌落,那青衫女子也跟着跳下。 这二人在半空中曾以指尖相碰,蓦地光芒一闪,掉入河水之后,金琨曾一度历经生死,心中也一连苦闷数年。 伏世火茫然道:“师父他……寻不见心爱之人了么?” 他终于放开了金琨的手,但脸上热泪依旧,眼见金琨仍是昏厥,忽地拼命摇晃着他的身子,大叫道:“师父!您醒醒!快醒来看看世火啊!” 但金琨已是没了求生之意,离命终时,恐只在呼吸之间。 伏世火哪能甘心他就此死去,再度摇着他的身子,发了疯地叫道:“师父!您不是说好了,无论何时,都与我不离不弃的么?难道您要食言了不成?” 这一声喊叫是何等的凄厉,直让群雄均心生动容,各自摇头嗟叹,暗暗抹泪。 伏世火见始终未能摇醒金琨,虽是哭得肝肠寸断,依旧吟唱道:“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这一句诗歌唱出,顿让金琨那盲眼掉下泪来,许久许久,他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只因这一诗歌,正是当年肖梨雨在八咏楼上与他深情唱来,如今旧调重闻,金琨虽在弥留之际,也依旧被这歌声所引。 伏世火见金琨终于转醒,略微一笑,急道:“师父!您快看看我!” 说着,立时把束发解下,那千千发丝披在肩上,俨然是个女孩模样,顿叫群雄惊愕当场。 陆宁茫然问道:“世火你……竟是个女孩儿?” 伏世火颔首道:“我本来就是个女孩儿!” 说着,又看着金琨,目光犹豫,再吟唱道:“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歌声婉转幽怨,亦是当年肖梨雨所唱,直让金琨瞪大两眼,浑身微颤,好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来:“你……你……是……” 伏世火的泪水不住地滴落,她将金琨与陆宁的手拉在一块儿,说道:“她已陪你十年,你为何还那般执着?” 金琨见伏世火神色之间,宛如那肖梨雨的模样,心中蓦地一阵彷徨。 他又缓缓闭上了双眼,看见自己正在一处极黑极暗处奔袭。 奔着奔着,眼前忽地出现一点星光,再往前奔去,那星光愈渐愈大,直大到满眼皆是,成为了脚下这片大地。 他仍不停地奔着,奔进了大海里,也奔进了泥土之中,那泥土里的深处满是些球状物,再不住地奔下去,无数越来越小的球状物都浮在眼前。 他似乎有些累了,但却不知为何要不住地奔跑,直至他看见眼前的球状物在疾速地震动,再奔下去,那些震动也变得虚无一物。 他心中涌起无数迷茫,不知如何排解,只得继续向前狂奔,直至他在虚无之中再度看见一点星光。 那星光又逐渐变成了大地,最后归于虚无,如此地循环往复数次,也不知奔了多远,奔了几时几年的光景…… 终于,在无数色彩斑斓的巨球之前,他终于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这让他不禁叫了声:“梨雨!” 那青色身影恍惚不定,金琨决意要奔向她的身旁,却忽地停下脚步,回首看向来路,说道:“恩公……丞相,先生,师父,严帮主,爹,娘…… “我尽力啦,我……我可做到了?” 此时陆宁见金琨再也没了呼吸,直扑在他身上,再大的哭喊声也掩不住她内心的悲痛欲绝,再多的不舍,也唤不回半分往事云烟。 群雄们也纷纷捶胸顿足,或是相拥而泣。 这轮朗月的冷光之下,多少英雄豪杰都没了慷慨激昂,却尽是一片血泪盈襟,映衬着无穷无尽的透骨酸心。 也不知过去了几时,人们还在一筹莫展之时,却听伏世火惊叫道:“快看!师父的尸身……” 群雄转头望去,却见金琨的周身竟冒出一片五彩斑斓的氤氲,任谁都不曾见过这等颜色,谁也叫不出那颜色的称呼。 肖代秋擦了擦眼角皱纹里的泪花,喃喃道:“这……便是那通力了吧?” 正说话时,那氤氲却疾速散去,这直让陆宁再是捂嘴一惊。 她本想着既有这通力相护,金琨或许还会起死回生,而这通力却匆匆散去,这仅留的一丝希望,或许再也留它不住。 群雄再是发出一阵惊呼,却见金琨那尸身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在人们还未能尽解其意时,他那尸身已是愈来愈模糊,最后竟在人们眼前硬生生地消失不见。 人们直惊得四下顾盼,不知所以,如此之事可谓是前所未有,肖代秋与伏世火相视一望,均觉此事定与那倒丨心法相关。 他俩还未将想法说出,又有人朝适才尸身处一指,却见那些本被压折的小草,奇迹般重又竖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