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时荔在自己的床榻上安安心心地睡着。 殷沛却悄无声地地把殷夏叫了出来。 “你最好有正经事。” 殷夏很不满刚睡下就被叫醒,双手抱臂,冷冽地盯着他。 出人意料的是,高大的青年在她面前微微低头。 “阿姐。” 这一次,殷夏的倦意一扫而光,张大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殷沛这么郑重其事地喊她“阿姐”了。 和殷霄不同。 殷沛这个弟弟自小沉默寡言,长大之后,越发地不爱说话。 殷夏清楚地记得,上一次他这么认真地喊“阿姐”,还是第一次去白骨山屠魔。 那时殷沛还是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拿着长剑受了一身伤,硬着没让她动一下手。 等到所有堕魔都被屠尽,才转过身来看向她。 “阿姐。” “以后交给我。” 所以,这一次他又想做什么? 殷夏忍不住怀疑地看着殷沛,暗暗猜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总不能去一趟凡尘闯了什么大祸吧? 按理说,有小荔枝在旁边看着,应该不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殷夏想不到究竟是为什么,只能开口催促。 殷沛却微微侧头,眼神飘向旁边,似乎要说的话很难以启齿。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殷夏脑袋里闪现出来。 她来不及思考,上前一把揪住殷沛的衣襟,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着他。 “你欺负小荔枝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殷沛:…… 他能听出来殷夏是什么意思,本来就难以启齿的话,变得更加说不出口,还得强撑着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 听到时荔没有被欺负,殷夏才松了一口气,松开他的衣服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所以,你到底找我要说什么?” 她又要不耐烦了,女孩子每天保证充足的睡眠是很重要的,殷二狗真是太烦人了。 殷沛也看出殷夏已经没有多少耐心留给他了。 咬咬牙,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该怎样让荔荔嫁给我?” 殷夏:…… 不好意思,她真的很努力地忍了。 但是最后实在没忍住,嗤笑出声。 这笑声嘲讽的意味太明显,激得殷沛脸色铁青。 为了寻一个答案,却不得不忍着羞耻继续站在原地。 等殷夏笑够了,才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听闻普通人成婚前,男方都得先去女方家提亲,请求女方父母允婚……”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的诚心。” 提到这件事情,殷夏可就不困了,也不会不耐烦,开始非常负责任地给殷沛讲起了她知道的所有。 殷沛默默地站在旁边,浓紫的眼睛眨也不眨,聆听得无比认真。 偌大的黑石宫殿,只有时荔睡得格外安逸,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个夜晚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翌日一早,殷沛又难得地没有去白骨山屠魔,而是带她再次来到了镜湖。 湖畔依然粉草茂盛,风儿吹过,翻涌起伏,像少女温柔旖旎的梦境。 回忆起自己曾经诞生于此,时荔打心底里觉得亲近,提着裙摆走到湖边,眼望着清澈的湖水。 直到在倒影中看见殷沛走到身后。 这次她一点儿也不用怕了,毫不犹豫捧起湖水朝他泼过去。 殷沛下意识用衣袖去挡,没想到袖子里叮叮当当掉出来一堆璀璨的珠宝。 各色瑰丽的宝石落在粉草中,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时荔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殷沛。 殷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窘迫过。 被湖水打湿的袖子盖住手掌,手指下意识紧紧握成拳。 他昨天琢磨了半宿。 时荔是先天神器,天生天养,并无高堂父母。 认真算起来,这片镜湖是她诞生之处,勉勉强强能算是高堂。 至于聘礼…… 他之前已经把所有都给了时荔,只能趁着天没亮又仓促地出去寻觅了一些,现在落在了地上。 最后,是诚心。 殷沛看着时荔被柔光笼罩的面容,抬手“唰”地一声拔出长剑,将剑柄递给她。 “荔荔,我想娶你。” 最言简意赅的话,也是诚挚无暇的求娶之意。 他把自己的一切,交予她。 时荔眨了眨眼睛。 余光中有镜湖、散落的珠宝、锋利的长剑。 脑袋自动将这些联系到一切,竟然神奇地领悟了殷沛的用意。 目光最后凝聚在殷沛脸上。 想到初见时他气势汹汹的模样,每次都用冷哼来隐藏真实的心意,再想到后来的种种。 时荔忍不住抿唇微笑,缓缓抬起手里的长剑。 剑尖指向殷沛的胸口。 “以后一辈子都在一起,你可不能反悔。”她脸上的笑容灿烂。 怎么会反悔呢? 殷沛紧握的手骤然放松,甚至自觉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本来只是靠近的剑尖瞬间抵住衣襟。 吓得时荔立刻松手,长剑无声落入旁边粉草之中。 “不许吓唬我。” 她气得跺脚,直接对着殷沛的肩膀呼了一巴掌。 打完这一巴掌,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捡起长剑替他收入剑鞘。 “走吧走吧,我们得回去告诉夏夏一声。不然先斩后奏,她肯定会生气的。” 殷沛想说“不会”,但是时荔牵过来的手又吸引了他的注意,瞬间忘记了回答。 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生为殷氏血脉很好。 虽然背负一生枷锁,但遇见了时荔。 这朵开在他心田的花,会一直绽放。 此后年年月月,馥郁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