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悠闲地过了好几日。 能有这几日的好时光,对江怀来说,已经是分外满足了。 听秦忆说,他们救下的黑衣女人在万毒老祖的妙手下,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他决定,就这两日,带那个女人去见石伯伯。 又是一个暗夜,秦忆安排妥当,带着江怀轻车熟路地去了藏着石镇平的院落。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黑衣女人环视院落四周,静悄悄、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秦忆邪魅地笑了笑:“黑大姐,带你来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黑衣女人冷哼一声,对秦忆的话不以为然。 她要找的人,只凭这两个臭小子,就能找到吗? 实在是笑话。 “黑大姐,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信吗?一会儿见到了人,有你哭的。唉,我都忍不住期待了,一会儿黑大姐会是什么样子。” 秦忆说的煞有其事,黑衣女人的心也被吊了起来。 难道这两个小子当真比她还有本事吗? 真的将人找到了。 “人在哪里?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黑大姐,推开你面前的门,人就在里面。” 黑衣女人走上前去,狐疑着推开了门。 映入她眼帘的是摆放在桌子上的一盏有些昏暗的油灯。 斑驳灯火,照得这女人心头突然升起一阵苍凉。 借着青色的灯火,黑衣女人看到了缩在床头的一个有些“可怕的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全身包裹在一身黑衣中,露在外面的双手上全是斑斑痕痕。 黑衣女人一点一点地往上看去,待看清这人的脸时,她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张脸,简直不能称之为人脸。 除了两个眼睛,其他脸上的肌肤全都被毁了,一看就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火,大火,可怕的大火。 黑衣女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绛色的唇开始哆哆嗦嗦起来。 “这是谁?你们让我见的人是谁?” 尖利的声音在这暗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听到女人的声响,石镇平猛地抬起头来。 他昏沉沉的眼睛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出了强烈而又夺目的光采。 “云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 伴随着话落,石镇平已经是满脸泪痕。 沙哑、浑浊、怪异的声音,让黑衣女人听不出这人是谁。 可会叫她“云儿”的人,这世上又有几个。 云儿。 听到这个名字,秦忆忍不住撇撇嘴。 原来这厉害女人叫云儿,这么个柔情似水的名字,和这女人可是半点不沾边。 叫云儿的女人一步一步地靠近了石镇平。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似乎都十分沉重。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你竟还活着?天啊,你是怎么从那一片火海里逃出来的呢。你真的还活着,石敢当,真的是你吗?” 如秦忆所说,这个叫云儿的黑衣女人痛哭出来。 石镇平见状,挣扎着站起身来。 “是我,是我,云儿,真的是我。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云儿,我还活着。老天爷让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雪恨的。” 自黑衣女人进屋,江怀就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她和石镇平。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没想到,石伯伯竟也开始念叨起了这几句话。 江怀又忆起曾经。 每一次,父亲在想起母亲的时候,就会反复地念叨这些。 而石伯伯,总说自己是个粗人,实在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绕口的话。 他总劝着父亲想开些,人要向前看…… 而今,亲耳听到石伯伯如此感慨,江怀心头一片苍凉。 “石敢当,如今,你我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了。前尘往事,就随风去吧。从此后,我们二人相依为命。有人陪着,再苦的日子都过得去。” “云儿,你说真的?以后你会陪在我的身边?太好了,有你在我的身边,再苦再难,我都会坚持下去。” “真的,都是真的,石敢当,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我来华京,本来是想找师弟的,可找了许久,一无所获。如今,见到了你,这是上天的眷顾……” 在石镇平与云儿诉衷肠的时候,江怀和秦忆悄悄地退了出来。 秦忆觉得鼻头有些酸涩。 “看不出来,这石大侠还是个侠骨柔肠的性子。一见到这女人,立刻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江怀真想告诉秦忆,原来的石伯伯是什么样子的,可是他不能。 有了这个女人的陪伴,希望石伯伯的日子能好过些。 “秦忆,将这女人留在这里吧。至于娄阔海,就随他去吧。” …… 江怀、秦忆回到八荒客栈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万毒老祖和司空宗师二人在水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秦昱就在一旁陪着,殷切又贴心。 “哼,两个混小子,老夫倒要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万老前辈,江兄和秦兄出去了吗?我并未听下面人禀报啊,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不怪秦昱疑惑,自打江怀几人搬到了这里,他时刻打起精神来应对。 若不是父王承诺过,八荒客栈的大门永远为他们敞开着,他才不想伺候这两位大爷呢。 倒是司空宗师和万老前辈,秦昱是一百个欢迎,只恨不得他们能在此多住些时日,好让自己跟着多长些见识。 “长夜漫漫,我们睡不着觉,出去走动走动。怎么,才一夜不见,秦世子就惦记我们了吗?” 人未至,声先到。 秦忆还未拐进水榭,他的笑声已经传了进来。 待一看到秦忆,万毒老祖立刻吹胡子瞪眼。 “秦小子,你把江小子带到哪儿去了?你不知道他如今身子不好,若是有人对他不利,可如何是好。” “放心,有我秦忆在,谁也动不了江怀。江怀,露一手给毒老怪看看,省的他叽叽歪歪。”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怀手里多了一把小小的飞刀。 在万毒老祖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刀已经出手,削落了水面上的一株睡莲。 这睡莲离江怀尚有七八丈的距离。 纵然武功尽失,可江怀一出手,还是令人忍不住惊叹,又快又准。 秦昱望着浮在水面上的睡莲好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江怀。 即便知道此刻的江怀已经是个“拔了牙的老虎”,可若是让他跟江怀斗一场,秦昱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江兄、秦兄,我昨日遇到了太子殿下,殿下说今日会来探望江兄。他近来忙着皇伯父的寿辰,已经许久未出来走动了。” 秦曜要来,这可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刚才还心情不错的秦忆,此刻忍不住有些沮丧,早知道,就带着江怀在外多游荡一日了。 秦曜来得比预期中的快多了。 江怀和秦忆回来也就不到两盏茶的功夫,有人来报,太子驾到。 秦曜在沈千南的陪伴下,施施然进了水榭。 待看到面色苍白、精神不复从前的江怀时,秦曜眼中竟涌起一种叫作“怜惜”的情绪。 这一下,可把秦忆刺激到了。 他立即挡在江怀身前,还算恭敬地对秦曜说道:“多谢殿下关心,我们少主已无大碍了。陛下的寿辰将至,殿下贵人事忙,还是大事要紧啊。” “秦堂主多虑了,殿下再忙,抽个闲探望江少主的时间还是有的。” 沈千南一边回话,一边忍不住打量江怀。 只一眼,沈千南就知道,外面的传言不假,江怀,是真的不如从前了。 想到不久之前被江怀狠揍了一场的事,沈千南忍不住幸灾乐祸。 这样的江怀,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看秦忆的阵仗,恐怕很难找到为自己出口气的机会啊。 “江少主,觉得如何?不若本宫为江少主找几个靠得住的御医,好好诊治一番,本宫总是盼着江少主能早日恢复的。” 说着,秦曜还幽幽地叹了口气。 秦忆心头火起,他分明从秦曜的话里听出了几分窃喜的味道。 秦忆忍不住又将万毒老祖、司空宗师问候了一遍,这二人在秦曜来到之前先一步闪人了。 倒是秦昱,垂着个头,看样子,似是对秦曜也有些不耐烦。 “殿下费心了。司空宗师和万毒老祖也在此间,有他们在,江少主当是无碍。倒是殿下,这些时日忙着皇伯父寿辰的事,似是清减了几分,不若让司空宗师来瞧瞧。” 论起做戏,秦昱也是个中好手。 他看着秦曜的样子十分忧心。 “司空宗师也在此吗?昱弟有心了,本宫无碍,回去歇两日就好了。本宫看江少主精神不错,倒也放心了。改日本宫再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