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敬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 他浑身疼痛,被打的都是不会轻易被发现的地方,想报警也顾虑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人,只能忍气吞声。 换了鞋子从玄关走进去,就看见钟虞卧套的灯还是亮的,房门半掩,隐约听到拍摄的动静。 薛远敬松了松西装领带,推门而入。 从门口看进去,起居室里灯光很亮,沙发旁半倚着容颜貌美的青年。 钟虞正在试明天要拍摄的衣服,烟蓝色的古风长裙披在肩头,精致锁骨下贴着水晶钻,雪肌仿佛都在闪着光。 墨色长发披在腰后,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跳跃,嘴里还哼着歌,像是无忧无虑的小狐狸。 每次拍摄不同主题的换装小故事时,钟虞都会想象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主角,即使是和空气对话也非常开心。 但落在薛远敬眼里,简直神叨叨的。 “你怎么又在和空气说话。” 带了怒意的男声传来,吓得钟虞赶紧回头,瞧见薛远敬满身酒气,带着怒气和醉意。 只是刹那间,钟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糟糕的童年经历仿佛在此刻上演,下意识以为薛远敬要打人。 钟虞缩在沙发后,方才的灵动消失殆尽,怯生生露出半张脸,“你……你是不是喝醉了?” 可他明明说过…不喜欢未来伴侣喝酒的。 喝了酒之后,好像所有人都会变得很可怕,就像父亲喝多了以后……总是会伴随着无尽吵闹和家暴。 “哪有应酬不喝酒的!才在一起多久,你就开始无理取闹了。” 薛远敬回家时本就带了怒气,此刻全都借理由发泄了出来。 钟虞又往下缩了缩,抓紧了沙发套,眼前的男人似乎和记忆里堪称恶魔的父亲渐渐重合。 恐惧感让他几乎喘不上来气。 “我……对不起,我只是在试衣服。没有神叨叨和空气说话…” “你以为我聋是吗?”薛远敬冷哼。 但沙发后的青年露出的半张脸实在惑人,眼尾泛红,眸中雾气弥漫,看着便会让人的凌辱欲升腾。 薛远敬彻底扔开领带,在手中把玩着,慢慢朝沙发走去,居高临下看着眼含恐惧的钟虞。 在这一刻,钟虞几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他知道,躲不过的。 领带抽在手臂上会疼,但没有皮带疼,父亲的殴打甚至让他总结出来,哪个地方打着是不会被镜头拍到的。 恐惧让钟虞双腿发软,酒气让他作呕,却不敢有半分反应,像是梦魇。 薛远敬即将靠近时,口袋里的铃声响起,他烦躁准备按灭,看见的却是许由的名字。 心里没来由慌乱,以为还是刚才会所的事情,赶紧快步离开房间接电话。 钟虞倒在沙发上僵硬了很久,才慢慢恢复力气,泪眼汪汪站起身来。 长发如绸缎般披在身后,遮住了半张惨白的小脸。 他深吸几口气,还是没抑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冲进厕所里,跪趴在马桶旁干呕。 直到什么东西都吐不出,钟虞才慢慢站起,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拍了拍胸口,安慰自己。 “没关系…不要害怕。” “明天就好了,这里很安全,房间……” 钟虞呼吸一滞,飞快跑出去,紧紧把卧套的门反锁,安全感才重新回来。 他轻轻抽噎着,把脸洗干净,也没了试衣服的心思,卸了所有的妆就缩进了被子里,紧紧抱着毛茸茸的抱枕,蜷缩着睡觉。 没有关灯,卧室里依旧亮堂,不见一丝黑暗。 —— 清晨。 钟虞慢慢从卧套门后探出头,一眼便看见在开放式餐厅用早餐的薛远敬。 薛远敬也看见了他,放下咖啡杯走过去,昨晚的所有怒意消失,温和又愧疚。 “抱歉小虞,我昨晚的应酬很重要,这才有点喝多了,吓到你了是不是?” 语气更是满含愧疚,慢慢朝钟虞伸出手。 又向着餐桌示意,“早饭我订了你最爱吃的那家意面,快来尝尝吧。” 钟虞走了出来,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心情好了一点,抿出笑意,“谢谢。” 但没有和他牵手,隔了些距离走向餐厅落座,安静吃着意面。 薛远敬却能一眼看出,他还是心怀芥蒂。 若是以前,钟虞会很开心地夸奖,会古灵精怪说今天的意面比昨天更好吃,会在吃饭的时候,叽叽喳喳说今天要拍摄的内容。 薛远敬垂下眼帘,帮钟虞舀了碗瘦肉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喝酒,以后一定尽量避免。” 钟虞抬眼看他,客厅明亮光线照耀,薛远敬似乎又和昨晚的人不一样了。 不过,在他的印象里,喝醉了的人就是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我知道的,”钟虞小声回应,接下那碗粥,“喝酒不好,但需要应酬……我理解。” “以后如果再喝酒回来,小虞就不要见我了,赶出去也行。” 薛远敬注视着钟虞,开了个玩笑,俊颜明朗。 钟虞也弯唇跟着笑了下,气氛轻松许多,“好呀。” “我要去上班了,祝小虞今天的拍摄也很顺利。” 薛远敬上班前都会说这句话,伸手想去摸摸钟虞的头顶。 钟虞下意识往后一躲。 气氛僵硬了两秒,钟虞看向仍旧眼含笑意的薛远敬,握上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再见。”语气很乖。 薛远敬没多怀疑,毕竟从开始就知道,钟虞挺害怕亲密关系的。 要是想睡到,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他拿上公文包离开了大门。 钟虞疑惑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似乎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开。 明明之前对薛远敬还是很心动的。 好像……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吃着不太符合口味的咸口意面,钟虞归结于昨晚还是被吓到了。 好像所有感情都不可能是完美的,意面的口味不一样,但也是很好吃的。 薛远敬已经对他很好了,至少和父母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