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 “你来自何方？中统，中央保密局，还是其他部门？” 居酒屋的包厢小室，门一关，等了约有一分钟，盯着眼前化了个简简单单的妆容的王星澜，小野有三，将双手放在桌上，向后一仰身，装作无意的问道。 见状，王星澜脸色平稳，只是将跪着的双腿伸展开来，以一种日式文化中颇不礼貌的双腿展开姿势，一屁股坐在了榻榻米上，然后，换了个话题问道。 “夏运！久闻不如见面啊，只是，我来自什么组织，你不必要知道。对了，我想，在居酒屋中，我如此坐姿应该没有关系吧！毕竟，日本的跪坐姿实在是太难受了。” 微微起身，王星澜让自己屁股贴地，然后，用手指着自己的坐姿。 见状，小野有三却是呵呵一笑，摆了摆手，用熟练地中文回答道。 “当然，你是客人，想如何做是应该的。而我也同样认为，一些不好的东西，不好的文化，不好的思想，是应该被摒弃的，比如我们日本国内，呵呵。” 说到最后，小野有三，浅尝辄止，迅速的停止了这个话题。 眼前这一幕，表面上，是两人有关主次和坐姿的探讨，但是，实际上，两人的内心都知道，这其实是两人之间能否建立信任的关键试探话语。 显然，作为一个提供情报者，小野有三直接了当的同意了王星澜看似无理的建议，这已经表明了小野有三对此次见面的态度——积极配合。 至于，王星澜如此做，除了争取一部分的主导权之外，他还想要借此试探一下眼前说着一口流利中文的日本人到底内心是怎么看待日本自身的。 而目前看来，此人很有思想，话语中也暗藏玄机。 嘎嘎嘎，门开了，居酒屋的桃子小姐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服务员，两人脱下鞋子，端着清酒和日式食物，进了门，打了招呼，放下了今天的餐饮。 “辛苦你了，桃子小姐。只是，等会我和这位亲戚有要事商议，因此。” 没等小野有三的话语说出，桃子便立刻回应道。 “小野君，我明白的，你公务繁忙，我会吩咐手底下不要打扰你们的。” 闻言，小野有三点了点头，说了声嗨以，而在两人交谈的时候，王星澜却坐在对面，仔仔细细，上下开始打量起了眼前的夏运，内心也不免多了几分寻思。 这小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日本武士啊？怎么会跟间谍扯上关系呢？ 等两人交谈完，门关上，小野有三缓缓的端起了餐桌上的清酒，前倾身子，为王星澜倒了杯酒，面带笑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 “中国人有句古话，敬酒不喝喝罚酒，当然，这句话可能不适合现在。但是，我想说的是，我是一个喜欢喝美酒的人，因此，鄙人夏运，也是小野有三是非常希望加入你们的。” 说来说去，小野有三只是将其想要加入国党的理由归咎到他对国内军国主义风气盛行的不满，以及对中国的热爱，以及对世界和平的期许上，以及对报酬的渴望上。 听到前半段，乍听到如此宏伟的志向，王星澜一时半会都惊呆了。 但是，听到小野有三最后要求报酬的言论之时，王星澜虽然憋住了笑意，但是，脸上带着的若有若无的嬉笑之意，还是被小野有三抓捕到了。 毕竟，人生在世，哪有不爱权利，不爱金钱的人呢？ “呵呵，我还知道，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不见兔子不撒鹰。因此，此行，我又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而我相信，这个消息一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终于是说到了正题了，王星澜推开了桌上满满的清酒杯，低声问道。 “其实，对于你之前送来的情报，我们的情报人员都已经甄别了，只能够说，那些情报远远不够重要，当然，为了表示诚意，我们上面还是为你带来了报酬，五千美金。” 说罢，王星澜便从破旧的和服中，掏出了一沓美金，见状，小野有三眼露精光，但是，不久后，小野有三便忍住了内心的欲望，将美金推了回去，语气不甚坚定的说道。 “呵呵，我既然说了，第一次交流，我是免费赠送的，那么，我就不要你们的报酬，但是，这次，你们得先给我三千美金，不对，五千美金作为先期的报酬，而剩下的五千美金，我可以允许你们确定消息真伪之后，再汇款给我。” 这消息这么值钱吗？要知道，之前这小子给了一大堆闲散消息，而且，还是第一次合作，上面才会出重金拉拢？难道，这小子心里没点数吗？ 只是，在王星澜沉吟的时间内，小野有三却好似看透了王星澜犹豫的心思，因此，只是，浅浅的说了一声，表示了这个消息的重要性。 “呵呵，不瞒你说，这消息，要是放在情报市场上去，虽然，卖不出一万美金的高价，但是，英国人，美国人，还有法国人，每一家，我卖个三千美金，这也是没问题的。” 话说回来，之所以小野有三如此急切，除了因为小野有三的信仰够纯粹，钱包不够鼓之外，更关键的还是，这个情报消息是具有时效性的。 情报的时效性，简单来说，那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情报的价值会愈发贬值。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成，战争中，战机稍纵即逝，而关键的情报就是最好的战机。 既然，对面说到此，王星澜也不再犹豫了，毕竟，上头的命令很简单。 这次，除了来试试眼前的这个夏运的水分之外，要是能够从夏运这里获取更关键的信息的话，那么这也是任务的组成一部分。至于，情报资金，这东西，挤挤总会有的。 而且，没看到，对面的夏运都贴切的想好了情报的价格了吗？ 想到此，王星澜只是将手中的五千美钞又推了过去，但是，表情严肃，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虽然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正式合作，但是，我还是希望，这不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合作，当然了，因为你之前的信息，我对此次合作还是抱有期待的。” 闻言，小野有三拍了拍胸脯，语气坚定地保证到。 “你放心，既然我决定了和你们合作，那么我就不会贸然的毁灭自己的信誉，毕竟，你我都知道，交易情报这件事情是有非常大的风险的。” 风险很显然，要是小野被发现，那么下场就是死，要是情报是假的，国党情报机关更不会放过此人，而王星澜一旦在日租界被发现，那么他也得死，至于，完不成任务，那么王星澜也至少要吃到一个瓜落。 可以说，某种程度上，王星澜和小野有三的命运已经被这封情报包成了一条线。 不过，当王星澜看到小野有三从公文包总体掏出的那份号称是绝密文件的情报的内容之后，王星澜内心一震，脸色一青，手脚冰凉。 显然，王星澜也没想到这份情报会将两人的命运绑得死死的。 黄色的封皮，简简单单，但是，内里，一份复印文件赫然在内。当然，不知为何，这份文件除了日文书写的文件范本之外，还有一封专门用繁体中文写的文件。 无疑，对于日本内部来说，日文文件是常态，但，要是在一封日文文件之后，附上一份中文的文件，那么，这就意味着，这封情报的覆盖面非常广（除了日本本土之外，还包括满洲，台省以及在华各地的日本侨胞及其附属华人势力。） 文件的内容，很简单，也不复杂。 既12月12日之后，日本内阁迅速做出了相应的举动。简而言之，因为此次突发事件，日本做出了武力干涉的准备。其中，情报内容主要是日本海军部给在华海军军事部门的命令。 内容以下：日海军省发布绝密令，给第三舰队参谋长和所有在中国和“满洲国”的海军军事部门，令他们处于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应变，日本国内部分舰队、舰空队和三个大队的特别陆战队也进入临战状态，随时准备“应变”；并向上海、汉口增派海军陆战队，使上海日军人数达到2400名，汉口达到300名。 显然，这封命令意味良多，甚至，一度遮掩了王星澜想要降价的念头。 “这封情报非常重要，也非常及时。不过，我希望，这封情报不要出现在其他地方，而为此，我们愿意加价。” 闻言，小野有三先是点了点头，转而摇了摇头。 “你的要求完全可以，但是，鉴于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合作，那么加价就不必了，一万美金，这是这份情报的价格。我保证这是你们的独家消息。” 见状，王星澜点了点头，迅速的将这份情报通过秘密电台汇报给了南京二处。而看到这份文件的瞬间，康水义便迅速地汇报给了现任临时国党军事委员会的主席——何副校长。 没错，现在的常校长还在西安经历他人生中难忘的一段兵谏经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