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待一切归于平静。 观海大师站在石阶之上,周身环绕着刺鼻发呕的血腥味,脚边是残肢断臂,其脸色苍白的亦如地上的死尸。 陈文杏追吴四空而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观海大师,并没有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吴四空对于战局的预测很准确,当一个乞丐握着长剑剑冲上石阶杀到他眼前时,他虽在瞬息间将乞丐斩杀,但明白这场战斗注定会走向失败,没有任何留恋与不甘当即果断下令撤退。 一个小和尚来到观海大师的身旁,道:“方丈,夜深了您该回去休息了。” 观海大师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在月光照耀下洁净如新就像什么都未曾发生的石板,转身回到了禅房。 他拿下头上戴着的五佛冠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五佛冠上,有一滴凝固的血液,血液恰好就飞溅在其中一个佛陀的头像上。 看到这滴血液的刹那,他的理智彻底崩溃,眼底露出无尽的愤恨,抬手便将溅血的五佛冠打落在地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却将地上的五佛冠捡了起来,而后再次放在桌子上。 观海大师崩溃的理智也渐渐地恢复,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所以我等了很久。”他在说话的时候没有自称贫僧,亦或是觉得自己已不配这个称呼。 捡起五佛冠的人是去追赶吴四空的陈文杏,“四空道人逃走了,应该是往观柳城去了。”他本应该会来的更晚,亦或者不会再回来,不过幸好有邬观山。就在他追出去二十多里的时候,邬观山将他拦了下来,告诉他穷寇莫追,可他又岂能就这样放吴四空离去。 随后邬观山便向他问一连串的问题,“吴四空的实力如何?若他实力不弱为何要走?再追下去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的情况我们又知道多少?”就在邬观山说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已冷静了下来,随即也想到了邬观山后面说出的问题。 同时也回头看到了紧随其后,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死士们。 看着他们心里不由地想起了死去的玄龙,麋鹿他们,而后他让邬观山带着他们离去,自己则再次来到曦露寺。 他来曦露寺就是找观海大师,想看看观海大师的心中有没有悔意。 当他看到愤恨不已的观海大师后,心中的一切便都烟消云散了。 恩怨分明,是大丈夫的本色,但睚眦必报,却有些近于小人行径了。 他将五佛冠放在桌子上的同时也将手中拿的包袱放在了桌上。 包袱中装的既有素菜,亦有荤菜,还有两坛竹叶青。 “我饿了。”陈文杏说罢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他也确实饿了,昨日下午吃过后便一直水米未进。 一坛竹叶青很快便被陈文杏给喝光,观海大师则一直闭目养神,不过从额头渗出的细汗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是沉重。 “当日在江黄村我之所以愿意让你为我受戒,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您的敬重,在您之前我遇到了很多僧人,他们真的不配被为僧,不配礼佛求悟。你是我从心底认可的得道高僧。”陈文杏说道,他去过大佛寺后,在大佛寺内确实没有遇到任何一位能让他心生敬重的高僧。 观海大师睁开双眼望着陈文杏的双眼,道:“你说的对,我也不配礼佛求悟。”说着,便抓起桌上的鸡肉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可片刻之后,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而后他又抓起一把菜塞进嘴里,不一会又吐了出来。 陈文杏就这样安静地看着,看着观海大师吃进去又吐出来,吃进去又吐出来,更看着其将第二坛竹叶青狠狠地灌进自己的喉咙之中。 这次吐的更加的厉害,连眼泪都跟着滴落在地上。 陈文杏见状起身来到窗口,背对着观海大师,他能理解观海大师为何会这样去做,亦如当初在龙门律宗大举进攻观柳城的时候,他也踏入了那片战场,当时他的脑海只有一个念头战斗,战斗,他一直在战斗,战斗筋疲力竭,可仍然改变不了观柳城战败的事实。 也就是在哪个时候,他对“力有尽时,大道无情。”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他做不到,就不该要求别人去做到。 扑通一声。 观海大师跪在陈文杏的身后,说道:“求你,收我为徒。” 陈文杏没有去问为什么,亦如他当初想要修习灵气道法时,翠姨没有去问他原因一样,“普光大师圆寂了,在后山的山洞内。当你走入山洞后就会发现,你并不需要拜任何人为师。” 说罢,便将腰间的佛光剑拿了下来放在桌上,“这把剑送给你,算作是我给你踏入修道之路的礼物。” “陈文杏,不用。”就在陈文明将要走出禅房的时候,观海大师说道。 陈文杏回头,看到观海大师戴着那顶染血的五佛冠,眼神坚定地握着一根纯铜禅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