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欢额头的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身上的衣衫再次被汗水浸湿。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在一点点地抖动。 这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了,久到他已忘记。 “南无阿弥陀佛!”陈文杏一字字地说道。 他没有去回答李清欢的问题,也无需回答。 “佛”字音落,李清欢的便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陈文杏的面前。 额头冒出的汗珠重重地砸在点将台上。 佛本平静,佛本慈悲,佛本无相。 佛若平静岂会金刚怒目? 佛若慈悲何不拯救世人? 佛若无相金身又为何物? 陈文杏并未继续看向李清欢,而是转身来到点将台的边缘。眯着双眼看向台下的陆无乾与鲁刃。 他那双比女人还要漂亮千倍的丹凤眼从不会眯起来看人。 “南无阿弥陀佛!” 佛音清澈,响彻十里。 这一夜江黄村的很多人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梦中金像圣佛端坐于上,用无喜无悲无怒无哀的眼神俯视着渺小又无助的生灵。 陆无乾与鲁刃的身体竟然也止不住地跪倒在地上。 嘭的一声。 陈文杏直直地倒在点将台上晕了过去。 有云,云如墨。 有雨,雨如线。 春雨的午后本应是一段惬意且悠闲的时光。 李清欢却没有一丝丝的惬意,更没有时间去享受这悠闲的时光。 陈文杏晕倒了,不省人事。 他晕倒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毕竟很多士兵也都看到了。 在第一滴春雨落在大地上的瞬间,谭家内就陆陆续续有人影闪烁。 人影一闪而散。 落雨如珠,如线。 肃杀之气自院子的四周缓缓升腾。 李清欢守在陈文杏的门外警惕地看着院子内的一切。 他没有理由去守护陈文杏,但他就是如此做了。 他的手中有剑,短剑,一尺三寸董玲玲插入汪秉义胸膛的那柄短剑。 是鲁刃交给他的。 而鲁刃则和谭广一起,带着谭家一众子弟守在院子外面。 守卫之森严,即便是一只蚂蚁也绝不可能爬进来。 闪电刺穿如墨的乌云,发出轰隆的雷鸣之声。 李清欢却未将手中的短剑给握紧,反而收入了剑鞘之中,缓缓地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之上,拿起旁边放着的酒大大地喝了一口。 “你还是来了。”是谭广的声音,声音中并没有任何的惊讶。 “是。我来了。”是陆无乾的声音,声音很平静。 “你明明知道陆家主的死与陈文杏的关系并不大。”谭广说道。 “谭广你自己也说了,关系不大不代表没有关系。”陆无乾说道,语气冷如春冰。 “我们的敌人是平铁城,我们应该同仇敌忾。”谭广大声地说道。 “我陆无乾并不否认我们的有共同的敌人,更不否认我们应该同仇敌忾。所以,你让开,等我杀了陈文杏就帮谭家主夺回台阳城。”陆无乾语带讥讽地说道。 谭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说出两个字,“放屁。” 李清欢的嘴角带着愉快的笑,仿佛院外那愤怒的喊杀声,痛苦的呻吟声,刀剑猛烈的撞击声是一首轻快的小曲。 耳边传来这些声音,李清欢喝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大口接一大口地喝着。 很快一坛酒便被喝光了。 李清欢又拍开一坛酒的泥封,举起酒坛便要将酒继续往嘴里灌。 破空之声自院门口传来。 一支纯白色的箭羽带着无匹的杀势划过如线的春雨射向李清欢。 李清欢就像突然失去了视觉与听觉一般,既看不见这支箭羽又听不见箭羽划破春雨带来的声响。 嘭。 一坛新酒洒在李清欢的脸上,衣袍上。 李清欢在酒坛破碎的瞬间长大了嘴想要将洒下的酒尽可能多的喝进嘴中。 他的嘴不够大,谁的嘴也不可能一次装下一整坛酒。 他看着与春水混在一起的新酒,眼中满是可惜与不舍。 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人对于人事物都会比较珍惜。 “滚。”陆无乾高傲地说道。 陆家乃是西嘉城的掌权家族,若无意外陆无乾将会是西嘉城的下一位掌权者,他怎么可能对一个来自西嘉城的无名之辈有多少的敬重。 更何况这个无名之辈还站在他的对立面。 李清欢站起身,身形有些许摇晃仿佛刚才那一坛新酒将他喝醉了一般。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用一种天真无邪到令陆无乾厌烦的语气问道:“你要杀陈文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