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深绿色短袖的巡回护士，见陈熵闯入，连忙上前一把拦住： “你怎么进来了！先出去！一会医生会告知家属病人的情况！” “放开我！爸爸！爸爸！”陈熵疯了似的拼命大喊。 抢救室中心的无影灯下，三个穿着深绿色手术服医生全副武装的站在一张手术台前，上面躺着昏迷不醒的陈启川。 他们同时转过头看向陈熵，似乎被他的莽撞举动感到诧异和不满。 其中一个主治医生模样的人眼中升腾起不悦的神色，冲站在门口拉住陈熵的护士摆了摆手，示意带他下去。 于是，陈熵被两个护士强行拽了出去。 然而，陈熵没注意的是，在手术台旁边几个人中，其中有一个是他熟悉的面孔，只是戴着多层厚重的口罩，脸被遮住无法辨认。 三分钟后。 陈启川被推出抢救室，主治医生也跟着走了出来，此刻他摘下了口罩，看向抢救室外边的三个人问道： “陈启川家属嘛?” “是！” “是！” 陈熵和沈莲舟异口同声。 看到父亲出来了，陈熵双眼通红，扑倒病床前，一把拉住父亲的手，刺骨的冰冷，顺着手掌直灌入心底，但依旧强作镇定的抬头问向医生： “我爸怎么样？” “经过化验，病人休克原因是巴比妥类药物急性中毒反应，因为长期体内积攒的毒素过多，导致了躯体僵硬休克，刚才已经给他洗了胃，但是效果甚微，这种情况下常规的治疗办法是马上做血透，急速降低血液里毒素的浓度，可以缓解，但是……”大夫说到此处，遗憾的摇摇头： “病人之前做过肺癌手术，长期服用抗癌药物，所以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太好，血透析的过程中会出现严重的并发症，在现有的身体条件下，根本承受不住这些并发症。”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爸爸！透析做不了，有其他办法吗？” 陈熵握住陈启川的手骤然变紧，一改往日冷漠高傲的模样，仿佛卸掉了全部伪装一般，身子完全伏在病床前，失魂落魄的问着大夫。 “暂时没有别的办法，病人不能做血透，恐怕……坚持不过4个小时。但如果做血透，可能马上就……” 医生毫无感情的声音犹如一把锋利的刀毫无防备的直插进了陈熵的心脏。 他听到了什么？大夫说什么？ 坚持不过四小时？ 所以，现在只能等死了吗？ 陈熵根本没有勇气问出来这句话。 忽然一阵无与伦比的痛感让他极尽窒息，拼命的大口呼吸着，耳边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 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仿佛随时冲破胸膛蹦出来一般。 “不！我爸怎么会中毒？你们给他吃什么了！” 陈熵双眼瞳孔颓然放大，突然反应过来，咆哮一般转头向沈莲舟和阿香大喊道。 “就是家常便饭，夫人也都吃了，没什么问题。” 阿香忽然惊慌失措的回答道，又急又怕，眼中的泪水竟不知什么时候淌了满脸。 一旁的沈莲舟已经吓得不知道说什么，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双手交叠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眼神呆呆的看着陈启川，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主治医生见状，安慰陈熵： “还是先回病房吧。病人马上就醒了，趁着还有时间，说说话吧！” 话音刚落，两个护工拉开陈熵，将病床推走。 “爸爸！爸爸！” 陈熵看着父亲的病床离去，嘴里愤愤道，“我爸怎么会中毒！” “少爷，我先和夫人回病房了！” 阿香擦着眼泪，拉着僵硬的沈莲舟跟着病床走了。 看人都走了，医生再次开口： “你先冷静一下，我和你说下情况，你父亲是慢性中毒过量导致的急性肾衰竭，检测过程中，发现血液中巴比妥类药物含量严重超标，所以，他平时是不是经常吃这类的镇静剂助眠?” “是，家庭医生开的。说是会让我爸爸睡眠质量好一些。“ 陈熵双眼无神，满脸是泪的点点头，他不明白一个普通的镇静药怎么会中毒？ “一般来说，这类药物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一旦用量超标，后果很严重。” “什么意思？” “你父亲，近阶段应该每天都过量服用异戊巴比妥。” “过量服用？” 男人一怔，脸上的表情完全的错愕，随即眼神恢复了清明，恍然大悟道，“我爸这段时间，记忆力非常不好。常常做过什么事，都不记得。所以……” 说着，陈熵的神情再次迅速变得黯淡和难以置信。 “如果他每天反复吃药……的确会引起中毒。” 医生点头像是找到了一个答案，拍拍陈熵的肩膀： “我很抱歉，回病房，陪你爸爸多说会话吧！时间不多了。” 语毕，轻叹着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 家里那么多人，时刻都陪在父亲身边，为什么他吃的药没人检查？ 家庭医生每次开药的剂量难道不是规划好的？ 长期吃那么多药，难道没引起警觉？ 怎么……怎么就会过量服用？！ 一个个巨大的疑团笼罩着陈熵，想到这，他便不再停留，大步向病房区走去。 “启川……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 沈莲舟坐在病床前，看着病榻上的人，声泪俱下，此刻的忏悔，无疑是真诚的。 阿香站在一旁，也看着病榻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的陈启川。 过了一会，陈启川的嘴角动了动，随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莲舟……”虚弱的叫了一声。 “启川！我在！” 沈莲舟泪眼婆娑，浑身不住的颤抖，眼神中难掩悲伤神色。 “这几年，辛苦你了。嫁给我一个老头子，一直都病病殃殃的，还要你伺候。” “别说这些！等你病好了，我们还能去国外散心，在那边漫步海滩的夕阳下……” “莲舟……” 陈启川打断了沈莲舟，瘦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个有气无力的笑容： “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你也不用安慰我……我能感觉得到。” “启川！” 沈莲舟泪如雨下，终于，伏在床前，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在陈启川身边，说没有一点感情是假的，而且，陈启川待她一直不薄。 可是，一切已经做了，后悔也为时已晚…… “陈熵呢？” 陈启川抬头问向站在床边默默擦泪的阿香。 “少爷马上就过来，刚才在和大夫说话。” “你去……把他叫过来，我有话和他说。” 陈启川吃力的扬了扬下巴，吩咐阿香道。 然而，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拉开，陈熵走了进来。 “爸爸！您醒了！” 陈熵一步跨到床前，神情复杂的看着爸爸。 沈莲舟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主动给陈熵让了位置，随即和阿香退出了病房。 坐在病床前，陈熵再度拉起父亲骨瘦嶙峋的手，冰冷刺骨，一种带着彼岸世界的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