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二的傍晚,津市今年的雨水异常活跃,特别喜欢赶在下班前后下暴雨。 潘宁下了班,马不停蹄的开车赶到了津市东南的希芸村。她要去见秦科。 上午的时候,孟玉梅校长回复她的微信了,说是这些天一直在外地调研学习,村里信号不好,才看到她发的信息。顺便承认了秦科确实是在希芸村小教书,并且告诉了潘宁秦科的住处。 “吱——”刹车声响起,一辆白色奥迪a6停在了一所农家小院之外。 雨还在下,夜幕悄然降临,车门一开,一柄黑色的长伞被撑开,气质清冷的女人出现在伞下。五官精巧容貌冷艳,黑色长直发垂顺地披在肩头,上身一件米色连衣裙,脚下是一双黑色半高跟鞋,一切都显着端庄大气,在女人眼中有着深不见底的冷厉。 一手撑着伞,一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运动服外套,步履急促的走进秦科所在的小院。 潘宁无论如何想不到,时隔一年她会在这里找到秦科。 这个男人消失了一年,是因为愧疚吗?还是…… 站在房子前,潘宁收了伞,毫无迟疑地一把拉开了房门。 进门是个走廊,潘宁紧走几步,跨进右手边的门,来到了一间南向卧室,扫视屋内,靠窗的方向东西贯通的是一铺大炕,几乎占据了整个屋子一半的空间。 秦科正坐在炕边上,抱着一个碗,低头吃着煮好的挂面,看见一年多未见的女人,呆立了许久。 潘宁面无表情的出现在卧室门口,目光凝重地盯着秦科,只见男人吃面的动作顿时僵住,许久,才胡乱吞下嘴里的面,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女人。 终于,艰难地说了一声: “宁宁?” 女人站在门口,久久不语,心头一时间涌上太多复杂的情愫,不知如何宣泄,握在手里的直柄伞,不由自主的滑出了手心,掉在门前的地上。 秦科穿的很随意一件背心和宽松的大短裤,潘宁打量着他,一年不见,发现他消瘦了许多。 她一步一步地走进室内,眼睛盯着秦科,突然笑了,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秦科。我找了你一年。” 女人接近冰点的笑容,让秦科浑身不自觉战栗,一时竟忘记站起身,深褐色眼眸无所适从地躲避着女人的视线,就那样坐在炕上,满面愧色:“对不起。” “你是因为负罪感躲到这了?”潘宁语气平静。 “对不起。”男人好像不会说其他的,只是毫无底气的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你以为你能一走了之?”潘宁走到秦科身前,逼视着他凝集水汽的眼睛。 “对不……” 嘭!啪啦—— 还没等秦科说完,潘宁一把打翻秦科手中的面,一时间面碗飞出去老远,摔的粉碎,面条和汤水洒了一地。 怒意难纾,潘宁将手臂上的外套甩在了秦科的身上,失控的朝男人大吼道: “所有的事情说对不起就能解决吗?秦科,奶奶家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不是。”秦科眼中噙泪,手中紧紧地攥着消失了一年的上衣外套,心头抽痛。 他用力的摇着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解释了潘宁也不会信。那还解释什么? “你撒谎!失火当天有人看你在奶奶家外边,还有这落在奶奶家的外套!你该作何解释?”潘宁步步紧逼的发问。 秦科依旧摇头:“不是我”,攥着黑色运动服衣服的手愈加用力。 “我想相信你,可是证据凿凿,我都替你找不到理由。秦科,这么多年……” 潘宁望着秦科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说到此处顿了顿,怒极反笑,仿佛是自嘲般地说: “……8年了,我还是没能看透你。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潘宁嘴角残存着那抹笑,轻轻地点着头,忽而眸中冷芒闪烁,猛地对秦科大声质问道: “一直以来我对你怎么样?奶奶对你怎么样?你不会都忘了吧。不就是和你分手,以后还是可以做朋友,你有必要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宁宁,我没有。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 秦科本不想解释,但是,面对潘宁的误解,让他无比的压抑和窒息,受点委屈无所谓,可他最在乎的是潘宁,不想她因此伤心。 秦科没勇气看潘宁的眼睛,只是低着头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浑身不住的发抖。 两人就这样沉默半晌。 潘宁抬头望向天花板,像是强压着即将涌出的泪水,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故作平静地说道: “奶奶还是没挺过去,出事后的第二个月就走了。” 看似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潘宁自己知道,那段时间自己有多煎熬,有多难受。 “对不起……”秦科同样克制着眼中的泪水,压抑着颤抖的呼吸艰难地说道,“奶奶走之前也没去看她一眼。我对不起奶奶……” “秦科你还有心吗?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一句对不起就能为你所做的事情买单吗!” “奶奶在走之前,都还在替你说话,说不要追究这件事,不要我去告你!这是她死之前唯一嘱托!她到死还在维护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潘宁的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带着浓重的哭腔冲着秦科吼道, “秦科,你欠我们的,一辈子都还不清!!”潘宁像是失去理智般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秦科的脸颊之上,一下两下三下,男人既不躲,也不吭声,任由潘宁打着。 不多时,秦科的一侧的脸颊便又红又肿,出现了数道指印,嘴角有血色渗出。 潘宁的掌心从火辣辣的痛变得麻木,方才停手。 潘宁终于崩溃的大哭起来,扯着秦科的脖领子,边哭边吼:“你为什么躲起来…为什么…我一年都找不到你………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你……你这个混蛋…” 哭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口中的话语也变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秦科心疼的站起来,双臂一搂,把潘宁按在了自己的怀里,女人瘦弱的身躯因为哭泣不住的抽搐。 “秦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伤害奶奶……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恨你……” 潘宁的哭声似乎变调了一般,泪水顺着脸颊贴着秦科宽厚的胸膛汹涌地流着,虽然手臂还在秦科怀里挥舞,但是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可能是男人的怀抱给了她安全感,哭了半晌,潘宁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秦科轻拍着潘宁的肩头,眼神复杂,语气却低沉温柔: “宁宁,对不起,我向你保证,火不是我放的。而且,我也没想过要躲。我只是……发生了些事情,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宁宁,我想过了,只要你过得幸福,我怎样都无所谓!” 潘宁的声调恢复了初始的理智,不卑不亢地说: “你别想逃避!我怎样,和你欠我的是两码事!” “是,宁宁如果有可能,我愿用一辈子还,你怎样对我都心甘情愿。可……” 潘宁闻言,推开秦科,仰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厉声道: “那你就用一辈子还!” “你马上要结婚了!” “结婚又怎样?你还配和我谈条件吗?” “不配。”秦科淡淡的回了句。 “怎么,有情绪?我嫁给陈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你马上跟我回津市,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秦科一向都是色内厉荏,潘宁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了他,其他事情大可来日方长,先回津市再说。 “我不回去。”秦科把头别向一侧,拒绝的很干脆。 “为什么?好端端的医生不做,要在农村的破小学里当老师!” “我不想做医生了。我自始至终都属于农村,在这当老师挺好的。” 秦科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开玩笑一样,潘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诧异地反问: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