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平静躺在床榻之上,意识却如一叶扁舟,于时光长河中浪荡。 那年,自己还是名高中学生,阳光穿透窗棂,洒下片片光斑。教室里,宽敞明亮的空间,摆放着整齐的桌椅。 正值自习,同学有的嬉笑言谈,有的讨论问题,四周都是熟悉的面庞。 下课铃响起,众人甩开书本,齐齐冲向室外。 操场上,或三两个男生勾肩搭背,或几个女生讨论八卦。有些正在打球,有些冲向店铺。 随着广播声响,音乐缓缓传出: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迈出车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犹豫。 不禁笑这近乡情怯,仍无法避免,而长野的天,依旧那么暖,风吹起了从前。 从前初识这世间,万般流连,看着天边似在眼前,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如今走过这世间,万般流连,翻过岁月不同侧脸,措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 …… 徐平悠悠转醒,只觉脑袋一阵钝痛。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之处皆是陌生。 他躺在一张雕花檀木床上,锦纱柔软丝滑,触手生温。环顾四周,房间布置得极为素雅。 洁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字画,笔走龙蛇,墨香四溢。窗边一张梨木书桌,文房四宝整齐地搁置其上。一只白玉笔洗中盛着些许清水,倒映出窗外景象,一把青玉戒尺平放在一旁。 不远处,香炉袅袅升起青烟,淡雅的香气弥漫四处。几个青花瓷瓶,瓶身绘着简单的山水。 “我是昏死了?”徐平拍了拍头顶,正欲撑起身来,却发现身上缠满布纱。“这是在哪???女人的房间?”他硬撑着翻下床来,缓步朝着屋外走去。 房间的角落摆着几盆绿植,叶片翠绿欲滴。推门而出,庭院中假山怪石林立,流水潺潺,花草繁茂。“嘶!疼死老子了?这特么谁包的?” 正当徐平吐槽之际,一道清丽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咦?你醒了?” “柳芊芊?”徐平抬头望去,却见对方快步走来。 “本姑娘给你包的,嫌疼啊?你把布纱扯了呗,话真多。”言罢,柳芊芊递上一碗药汤。“喏,喝了它。” 看着碗中黑乎乎的药汤,徐平不禁眉头皱起。“你确定这是人喝的?” 闻言,柳芊芊脸色大变。“嘶!你想死啊?这是夫子配的药。” “夫子配的?”徐平回想起月下的那一袭白色身影。接过药碗,他一饮而尽。“夫子果然妙手仁心,药虽苦,想来应当疗效甚好。” “切,就是些寻常药材,你这马屁拍得也太歪了。”柳芊芊一把拿回药碗,满脸带着鄙视。 “芊芊。课业做完了吗?” 柳芊芊当即一愣,缓缓转过身去。“夫,夫子。学生见过夫子,今日的课业全都做完了。” 闻言,徐平亦是赶忙转身。旦见夫子肩披绫罗纱,身着飞仙裙,腰间悬着一个梨木小酒壶,与气质极为不符。“在下徐平,在此见过夫子,多谢夫子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万事有源。”公孙妙善缓步走到庭院,而后躬身打起一桶清水,径直朝向花圃走去。“你非学宫学子,伤好之后便自行下山去吧。” “夫子……” 见他欲言又止,正在浇花的公孙妙善余光一瞥。“安静。” 怪不得纣王被苏妲己迷得神魂颠倒,这样的世间奇人,又岂是言语可述。 啊,好想当冲师逆徒! 就在徐平遐想之际,赵猛人头飞起的画面突然出现。 算了,这师不冲也罢…… 片刻之后,公孙妙善缓缓起身。“还有何事,直言便可。” 闻言,徐平当即一跪。“夫子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见状,柳芊芊双眼圆睁。“???” “你想入天下学宫?”公孙妙善淡淡的回道。 徐平摇了摇头。“学生想拜夫子为师。” “你做梦呢?”柳芊芊满脸震惊。 “芊芊。” “夫,夫子。” “去把论国策抄袭十遍。”言罢,公孙妙善拂袖轻挥,柳芊芊被当场送出庭院。 见状,徐平脸色大变。特么论国策有上万字啊,抄十遍? 算了,这师不拜也罢。 将人送走,公孙妙善双手负于背后。“理由。” “……”我要是说我一时兴起,她会不会一巴掌拍死我?徐平嘴角一抽,而后赶忙作揖以礼。“天下苦战乱久矣,学生想解此困局,能力有限,望夫子相授。” “不够。” “……”思虑片刻,徐平再次开口。“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货恶其弃于地,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不必为己。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 天下大同,天下大兴,是谓天下苍生所望。学生请夫子相授。” “仁育群生,义征不惠,四方宾服,罔有不庭。学宫立世已余数百年,所授之学囊世间万般。”公孙妙善素手轻抬,徐平被一股金色气劲缓缓托起。“人谋筹策、军农器械、屯田、练兵、营垒、阵图、阴阳、天道、风云、向背。 所欲何求?” “夫子……”学宫不愧是天下圣地,徐平心中大为感叹。“学生欲寻天下之道。” 公孙妙善微微摇头。“智乎万物,道济三军。人或有异,学无止境。 徐平,学宫所载言无文饰,你当潜心钻研,自可理探玄微。” 这是要我拜入天下学宫吗?可是我想拜你为师啊!徐平嘴角偷偷一撇。“夫子,自学乏引,耗时多舛。易入困惑,虚掷光阴。 若无夫子之导,恐入歧途而不知返,蹉跎岁月,终无所成。 天下疾苦,学生欲解清明,非有良师之引。良师如夫子者,可启学生蒙昧,引学生正途,使之有所进益焉。” “滑头。昔年,夏之圣祖帝君,牧口边陲,兵行天机。文治礼德,仁合八荒。欲安天下,如今的你还差得远。”言罢,公孙妙善裙纱轻甩,步步生莲,其人朝向庭院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