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世安是个贪官无疑,可人都是有两面性的。他自然是罪该万死之人,可如果徐平所料不错,他贪来的银子,大部分应该用作百姓的赋税上缴给朝廷了。 好家伙,贪朝廷的银子,缴给朝廷,黄世安会玩啊。可还有一个问题徐平没有弄清楚,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想这个也没意义,答案恐怕只有黄世安本人才知道了。 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接下来就是如何证实,如何挖掘证据。 毛云申是否在府牢,目前尚未得知。只要英月娥探得一二,那么一切都会陆续浮出水面。 人证是一方面,证据也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就目前而言,除了城墙的缺漏,其他事件,还需要等待消息。 夕阳西下,余晖如金。徐平缓步走在路上,看着黄昏下的这番光景,心中多了一丝迷茫。 溧阳的街道上,百姓或三两成群,或形单影只,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迈着悠闲的步伐归家。 街边的店铺热闹非凡,酒肆中传出些许欢声笑语,伙计们穿梭其间,桌台上各类美酒佳肴。 “叮!叮!叮!”途经铁铺,里面火星四溅,老匠挥着铁锤,石台上摆满了各种农具。一旁的布庄,幌子在寒风中轻轻飘动,掌柜仔细整理着新到的布料,脸上更是笑意盈盈。 “看一看!瞧一瞧了啊!”临近驿馆,几处小吃摊铺前围满了老少,香甜的气味四溢飘散,属实叫人垂涎欲滴。 “老人家,给我整两块米糕!”徐平来到摊前,递上了几枚铜币。 “哎!好嘞!”收起铜板,摊主摆弄半天,挑了几块较大的递到徐平手里。“热和的呐,您收好!” “谢了大爷!”吃着米糕,徐平继续朝前走去。驿馆旁的杂货铺里,掌柜正热情的介绍着各种新鲜玩意。 远处,一位老汉推着小车,慢悠悠地走着,车上的货物摆放得整整齐齐。偶有马车驶过,蹄声响彻街道,扬起一片尘土。 如此情景,徐平长叹了一口气。溧阳的百姓,日子过得不差啊。京城虽好,却没有这份烟火气。黄世安这个刺史,好坏暂且不论,他治下的溧阳,实属是耐人寻味。 回到驿馆,徐平斜靠在软榻上,心情较初到之时,复杂了许多。他抬手撑着额头,我双眼缓缓闭合。 过去许久,当他即将睡着,屋外传来了声响。“世子!黄世安来了。” 闻言,徐平使劲甩了甩脑袋,而后又抬手拍了拍脸颊。“走,出去见见。” 刚出内堂,却见对方满脸堆笑的大步走来。“贤侄,府衙事务繁多,忙到这会方才结束。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 徐平见状,微微以礼。“叔父言重了。” “来来来,叔父带你去个好地方!”言罢,黄世安拉着徐平就往门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一处勾栏前。 “叔父这是……”徐平嘴角微抽。 “嗨!都是过来人,叔父还能不懂你们年轻人吗?”说着,黄世安拍了拍徐平。“瞧你那眼神,可别小看了溧阳城的勾栏!别的虽然比不上京城和燕城,不过这勾栏嘛,可就未必了。” “有什么说法吗?”徐平歪嘴一笑。 闻言,黄世安拂须笑道:“溧阳自古多美人。莫说京城,就算是皇城内,也有不少女子来自溧阳。” 徐平捏了捏下巴。“溧阳多美人,好像确实有此一说。叔父也是性情中人啊!” 话刚说完,黄世安便笑着将徐平带入其中。“贤侄,既来之则安之!公干固然无比重要,适当放松一下,也无不可啊!” 两人并肩而行,踏入勾栏,门内一片灯火辉煌。华灯高悬,将整个大堂映照得如梦如幻。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婉转悠扬,萦绕在每个角落。 见众人入内,老鸨赶忙上前相迎。“刺史大人,诸位贵客,快快这边请!”言罢,她又朝着堂内大声吆喝。“天字阁摆宴!” 徐平侧目而视。“叔父倒是常客啊?” 闻言,黄世安摆了摆手,佯作无奈。“瑜州挨着京城,常有同僚往来,或是走访,或是公干。招呼接待之事,避免不了。次数多了,自然也就熟了!贤侄可切勿取笑啊!” 徐平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宽敞的正堂中,衣着暴露的女子们穿梭往来,巧笑嫣然,身上珠翠在烛光下闪着耀眼光芒。 环伺左右,或男,或女,各类调情、痴靡之声四处传来。 “小宝贝,你身上真香啊!快让大爷我好好瞧瞧!”一中年男子搂着几女,嘴里各种污言秽语。 另一边,有女子趴在一位老者身上不停的抚摸着对方前胸。“哎呀!赵家主,您怎么才来呀!奴家可想死您了!” 舞台上,歌姬扭动着身姿,轻盈优美,彩带飘飞,如仙如魅。台下的看客们或饮酒作乐,或痴迷地看着表演。 在老鸨的带路下,徐平跟着黄世安沿回廊走去,一间间厢房透出暧昧的光线,里面传出阵阵调笑之声。精致的屏风后,人影绰绰,奢靡之气弥漫。 片刻之后,天字阁前,众人推门而入。 但见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金银器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气和浓烈的酒味,仿佛置身于醉生梦死之地。繁华且极具诱惑,一片灯红酒绿之象,实属叫人目眩神迷。 “叔父,瑜州虽贫瘠,这溧阳的勾栏倒是令我大开眼界啊。”徐平嘴角微扬,言语之中带着些许调侃。 闻言,黄世安也不生气。“贤侄啊,在穷的地方也有会几处繁华。这不稀奇,不稀奇啊!”说着,黄世安抬手招呼。“老鸨,还不将坊内的那些个头牌唤来?磨磨蹭蹭,你可知我这侄儿是何等人物?怠慢了他,整个大周都没好日过。” 徐平眼神一凝,心中顿时充满不悦。黄世安这贼獠,话里有话,含沙射影,简直岂有此理。 但见徐平脸色不好,黄世安却是微微一笑。“贤侄呐,北境安生了好些年,你父王他劳苦功高啊。要叔父来说,大周已是风雨飘摇,他该好好打算打算了。” 张掖大惊,正欲拍案而起,却被徐平使了个眼神。“叔父,戍边安境乃是靖北王府的职责所在。功劳不功劳的,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