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秦光宗变成现在这样,谁心里是最开心的?当然要数秦光显了。 原本听人说哥哥也被抓住了,他心里还咯噔一下,害怕等一会儿对峙起来露出马脚,被公安看出他在撒谎。 毕竟一开始提议下毒的人是他,执意要加大用量的人也是他,就连他哥不想逃也是他恐吓着硬拉起来一块儿跑的。 但现在是他哥被刺激成这样,他却还好好的。 难道这是天意?老天爷在他们两兄弟里选择了他!是他命不该绝! 秦光宗和秦光显两人都已经被逮到,几轮审问下来,弟弟秦光显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哥哥秦光宗身上。 虽然真假存疑,但介于现在秦光宗也没法子替自己申诉,公安和大队长商量了一下就决定把秦光宗带走了。 混在人群里默默看着这一切,大宝的内心早已经天人交战。 他是亲眼看见光宗光显两兄弟一起上后夹山去的,至于是去干什么,现在他也明白了。 事情根本就不像秦光显说的那样,都是他哥哥秦光宗一手主导的,应该说现在的结果是他们两兄弟同心协力,共同制造的。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知道光显也有罪的人,大宝很想站出来,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看到的事实! 但他又不敢,他害怕光宗光显这两个狠人以后出来了报复他家。 他们可连人都敢杀啊! 可是不说他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只怕这一辈子但凡想起这件事都要难受。 挣扎良久,最后还是对公安的信任让他鼓起了勇气。 他相信公安特派员一定会将这两兄弟绳之以法!同时也会保护他们老百姓安全的。 如果每个人都怕坏人打击报复,那这个社会上不就没人会见义勇为了吗? “等···等一下!”大宝费力的挤到最前面,脸上淌着虚汗,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有情况要报告!” 正看热闹看的香呐,王大娘转头一瞧自家儿子要犯糊涂,吓的连忙挤过去扯着他就骂:“熊孩子!你知道啥啊!快!回家去!别打扰人家!” 可大宝铁了心要说出真相,一把甩开他娘的手,大声说:“我要报告,揭发秦光显的谎话!事儿就是他和他哥一块儿干的!我看见他们一块儿有说有笑的上山采草药了,我也看见好几次他往锅里加东西,都是他加的!” 中途大宝连气都没换,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看见的真相。 提溜着眼神呆滞、口水直流的秦光宗,正要离开的公安停住了脚步。 看向大宝道:“你真瞧见了?在哪儿瞧见的?” “我···我们经常一起玩儿,我好几次···”大宝把自己知道的事儿一股脑都说了,王大娘拉扯了他几次都没制止住,气的直跺脚。 不怪她没有正义感,在底层小老百姓根深蒂固的思想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说话少惹事,这两条铁律基本已经刻在了基因里。 等大宝说完,两个公安特派员才又看向了战战兢兢的秦光显。 “说说吧,对于这位小同志说的话,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这咋辩解啊?他都不知道王大宝竟然知道这么多! 幸好秦光显脸上包着纱布,众人看不见他现在脸色有多难看,要不一眼就能看出他有多虚。 就在众人都等着秦光显辩驳,而秦光显本人又搜肠刮肚找不出一句话来洗脱嫌疑时,哭够了也恨够了的秦向国站了出来。 “我···我能证明秦光显是无辜的。” “啊?”此话一出大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很快就有社员反应了过来。 这是秦老四家要保秦光显啊! 听说他媳妇儿孩子没了,以后也再生不了了,那秦光宗和秦光显就是他们两口子后半辈子唯一的血脉和依靠。 如今秦光宗已经被吓成了傻子,秦光显虽然心狠手辣,但好歹是自家骨肉,有他一个在家里撑着,他老四家总还能有个指望。 “我能证明,秦光显上山是去割草喂猪的,往她娘砂锅里放的···也···也是奶粉···。”秦向国断断续续的说完并不高明的托词,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挣扎。 他也是万不得已,他这辈子注定就这两个孩子了,不能都折损了呀! 虽然这样做很对不起光宗,但他现在这个样子,保下他也是拖累家里,还不如留下光显呐。 虽说毒是毒了点儿,可他年纪小,好好养养说不定还能成材! 只是他毫无演技的一番话,在场的社员都不信,更何况是公安?就算是秦老大家也是不服气的。 “你这是啥意思?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你都敢留?你疯了吗老四?”秦运国都被气笑了,搞不明白秦老四到底要干什么。 “大哥!妹婷死了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家,我家老大···就当给你家赔命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把光显留下吧!”秦向国直接挑明了说,反倒把秦运国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家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要是俩儿子都被带走,那不就属于赶尽杀绝了吗? 明天早上他们两口子不得在门口吊死? 可惜成年人的这些弯弯绕绕,大宝并不懂,他只知道自己的信仰和光,在这一天同时熄灭了。 因为秦光显年纪实在太小,今年都还没十岁,就算抓走也只能教育两天。 况且秦光宗还是不能自辩的状态,两个公安特派员也想免一趟麻烦,就只带走了秦光宗。 听他们的意思,秦妹婷的死属于是误杀,秦光宗又是少年犯,蹲个十几年肯定是跑不了了的,倒是还能留命。 看也没看耗尽了力气保下的儿子光显,秦向国头也不回的跟着大队长和公安特派员一道去了公社。 秦运国一家报了仇心里也平静了很多,虽然林帮娣看秦光显的眼神依旧很危险,但一家子好歹能好好和社员们说话了。 根据习俗,小妹婷的尸体要在家里停灵三天,所以丧礼就定在了三天以后,到时候社员们都会去送她。 至此,老秦家以一死一残一劳改结束了这场闹剧,成功打破大溪沟村二十年来的好名声,出了头一个劳改犯。 小李当晚就赶回了小白石村。 临走时,秦小妹给他量了身,打算给他做件棉衣过冬,也是这时候李树才知道,原来秦小妹登记上裁缝了。 他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比自己当上了裁缝还骄傲,再三叮嘱她注意安全,又许诺下次给她带漂亮的花布票,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二天,王铁匠一个人来帮她干完了剩下的活,秦小妹好奇之下一问才知道,原来大宝从大广场回去以后就病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他娘都要急死了,不得已,便叫王铁匠来干活的时候,带上家里种的菜找秦小妹借点儿麦乳精, 这一回,她言明了是借的,下回去公社赶集,一定会还给秦小妹。 这倒是稀奇事,大宝还有不想吃喝的时候,不怪王大娘急,秦小妹心里也没底,忙不迭的亲自把麦乳精送去了他家里。 好在大宝还有喝麦乳精的精神,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之后的日子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秦小妹去秋菊家给她和她弟弟做了新衣服,手艺得到了所有人认可,顺势又接了她家邻居两件棉袄的活儿。 她是裁缝的事儿也在大队上传开了,走在大道上,那些大娘奶奶们看她的眼神,就和看见了一块会走路的大肥油似的。 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秦妹婷丧礼这天,秦老三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