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等醒来的时候,郑林回报,相映红已然苏醒。 走入地牢,就看到失去一臂,半身缠绕纱布的相映红正在盘膝打坐,但看她那狰狞的表情、青白的面色就知道,蛊虫已经彻底占据了她的肉身。 看到江凡,相映红发出凄厉的笑声。这让她形如厉鬼,哪里还像那曼妙妩媚的妖妇。 “好,好……阴沟翻船。江凡,你果然阴毒无比,海底宫中可谓机关算尽,一根银针居然都有遮蔽气机之秘术。司空羽输的不冤,今日就连本座也着了你的道,原来你从未受制于我。” 笑得虽然凄厉而渗人,但却没有那种歇斯底里,似乎并不在乎身体状况。 江凡看着她:“伤成这样还能保持冷静,谷主有定力。” 相映红冷笑一声:“肉身损毁,对神明来说不值一提,轻而易举即可复原。” 江凡愣了下:“指望桃花神?你以为……还能走脱?” 相映红微哼道:“你没杀我,就说明我还有用。江凡,谈条件吧,放我走,一切可谈。” 江凡负手凝视着他:“但我只想杀你。” “怎么?”相映红不无嘲讽:“怕我也如你一般翻盘?” 江凡摇摇头:“只是为了那户农家,你杀他们的时候,我就决定必须杀你。” 相映红一愣:“就为这个?一些山野蝼蚁?” 江凡微哼:“在你眼里不过凡人蝼蚁,但在我眼里,都是活生生的性命。草菅人命啊,天理难容。” “哈哈哈……”相映红狂笑,撕裂了伤口,鲜血沿着面颊滴落:“愚蠢的怜悯,神明说过……” “屁的神明!”江凡直接打断她:“不尊重生命的东西,怎么配称神?” 相映红目光闪动:“你,对神明都如此不敬,眼里可还有敬畏?” 江凡淡淡道:“我江凡,敬天地,敬亲长,敬祖先,敬贤者,敬世人唯独不敬你们这些垃圾。” 相映红冷笑:“说这些都没用,江凡,直觉告诉我,你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一定有天大秘密在你身上。本谷主方才还在想,你在海底宫所言大有问题。” 她凝视江凡道:“你说,是因为那一道光,但我仔细想来,你为何如此巧合站在那个位置,或者说,位置没有问题,只是必须是你?就算是阵法,那留影源自无尽岁月之前,什么阵法能维持数千年?还有,留影分明为我所唤醒,但那人的目光我能肯定是在看你,你又该如何解释?” 江凡目光微微一动:“你说这些我也不明白,别忘了,始终是你要来这里,我却一无所知。若想弄清真相,可能要问那桃花神,不知阁下是否愿意引荐一下……” 相映红瞳孔微微收缩一下:“所以……你在惦记神明?” 江凡笑笑:“我这个人,好奇心很大,既然跟我有关,一定要弄个清楚,不如我们合作,找到桃花神,我搞清楚原委,你修复肉身,随后我们再论生死,如何?” 相映红冷冷道:“你以为你是谁?神明会跟你交代什么?” 江凡面容平静,目光深邃:“不知道神灵被打落神坛的话,能不能好好说话。” 相映红大吃一惊,旋即面色有些惊疑不定:“你……居然想算计神……好大的胆子……” 江凡微微一笑:“因为我很想看看,神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话说,你不也应该很想见到桃花神?” 这句话似乎也说到了相映红心里:“肉身……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感觉得到,肉身之中除了蛊虫,还有其他东西,悬浮于心脉之中,随时可能刺穿心脏。” 江凡笑笑:“当然是那根针,你见识过的,说到底,你太强了,我不能不小心点。” 相映红面色阴沉似水:“你还真够小心啊……银针,那东西是你师尊炼制?” 江凡点点头:“除了他,恐怕没人能炼制出这种地仙都看不出所以然的宝物。” “孙道通……”相映红压抑着道:“你究竟要我做什么,直说。” 江凡道:“很简单,带我见到桃花神,你就算完成任务,我会抽出银针,不过,你要记住,我说过要杀你,就绝不会放过你,此后各凭手段。” 相映红冷冷道:“我无法掌握神明行踪。” 江凡凝视她:“但你一定知道他会在何处降临,不要说这么多年,你们一点约定都没有。” 相映红死死盯着他:“你当真……敢面对神?” 江凡悠然一笑:“我说过,我不但敢,还要把他们打落神坛。” “自负啊……”相映红语气有些嘲讽,但眼底却有些深藏的迷惑和忌惮。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知为何越发给他难以形容的畏惧感,尤其是在那影响显化过之后。 他们太像了,虽然跨越数千年,绝不可能是同一人,但若是其后代呢?那种超越众神的血脉一旦觉醒,会不会同样具备那种让人膜拜、甚至根本无法抗拒的威严? 见相映红沉思,江凡缓缓道:“这是你唯一机会,我想……你不会愿意在见到情人之前,先——死。” 相映红忽然身体一震,这件事果然带给她最大触动。 江凡当即火上浇油,声音阴森低沉:“而我也不相信,被烧成飞灰的尸体,你的神还能将你复活——” 相映红骤然打了个冷颤,看着江凡的目光再也无法掩饰的透出恐惧。 江凡不再说话,就那么凝视着她。 相映红在这个年轻人的眼神中看到一种森然决绝,一旦自己否定,现在就会死,一定会。 她嘴唇抖动几下,许多话终是没能说出口。面对江凡深邃而冰冷的眼睛,她仿佛看到影像中男子的眸子,只是大不同,那男子眼神浩瀚深邃,却有些温暖,但眼前人却似俯瞰众生、太上无情。 “遵……我答应。” 随着她吐出这三个字,江凡笑了,眼里那极致的冷漠也倏然敛去。事实上,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变化。只是依稀觉得,在那一刻,看着相映红就好像一只虫子,一株枯草,一粒尘埃,似乎都没有资格存在于自己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