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道:“起来回话。” 杨大劳接过李杰递过来的手巾在脸上擦了擦,战战兢兢地看着谷雨,谷雨道:“杨大劳,你可是在醉仙楼当跑堂伙计?” 杨大劳道:“正是。” 谷雨道:“有件事告诉你,醉仙楼有五人身亡” 杨大劳一惊:“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谷雨继续道:“醉仙楼的掌柜干的。” “掌掌柜?”杨大劳机械地重复道,他的眼神开始呆滞。 谷雨再接再厉:“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杨大劳酡红的腮帮子痉挛般抽搐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谷雨。谷雨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与他详细说了,末了才道:“杨大劳,醉仙楼一众贼寇绝不会放过你,若你当真想活命,就把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只有顺天府将对方绳之以法,你才能留下性命。” 杨大劳的脸色吓得惨白:“可我真不知道那醉仙楼竟是个贼窝。” 谷雨温言道:“你仔细想想,平素之间你可有注意到对方有什么异常?” 杨大劳摇了摇头:“醉仙楼生意红火,当班时忙得热火朝天,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用,哪有时间注意这些?” 谷雨皱了皱:“那你可有相熟的朋友?” 杨大劳脱口而出:“林哥儿,这人是去年进的醉仙楼,刚来时粗手粗脚,说话也不如何讨喜,掌柜常常训斥他,我见他可怜,便手把手地教他,所以他对我比较亲近,甚至有时我那个头疼脑热的”他偷眼看了看谷雨,见谷雨正全神贯注地听着,便继续道:“他便替我当班,在掌柜面前遮挡一二。一来二去,两人便混得熟了,聊的自然也比其他人要多”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两眼发直,一脸的沉思,谷雨心中一动:“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杨大劳双手无意识地搓动着湿漉漉的手巾:“唔有一次店中无事早早打了烊,我约他店外吃酒,席间他说了好多感激的话,饮得多了他忽然问我想不想挣大钱,他有门路介绍我去银钩赌坊,那里挣钱容易,薪资比醉仙楼翻了一番。这种好事换作任何人也会动心,我便问他怎么去,可他只说时机不成熟,等时机成熟后自然会告诉我。” 谷雨心中一动:“你怎得没去?” 杨大劳苦着脸:“酒醒之后我再问起,他却不承认说过,教我空欢喜一场。” 谷雨摇了摇头:“听起来不像信口胡言,若那劳什子银钩赌坊也是对方的产业,那就说得通了。”他琢磨了片刻:“看来这赌坊也得去一趟了。” 杨大劳慌道:“官爷,您可别把我丢下,要是那伙贼杀我灭口,我可抵挡不过。” 这倒是一件棘手的事儿,谷雨想了想:“跟我走吧,既然赌坊与醉仙楼之间互有勾连,保不齐在赌坊中也会有你熟悉的面孔,到时还要依靠你帮助辨认。” 杨大劳忙不迭地点头:“这没问题。” 宝翁和邹念文陪同着两名官兵从屋中走了出来,宝翁已将颇具异域风情的苗服换下,衣着已与京城平民无异。领头的队正边走出门边向宝翁交待道:“你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发现有可疑的人尽快报官,有急事也可找坊正求助,听明白了吗?” 宝翁沉默地点点头,邹念文陪笑道:“有小人照应着,您放心吧。” 门外一队士兵正在等待,队正回头嘱咐道:“最近不太平,尽量不要出去走动。” 邹念文眼珠转了转:“我见街上兵荒马乱的,敢问将军京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队正瞥了他一眼:“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邹念文弓起身子:“是小的多嘴。” 队正哼了一声,领着士兵扬长而去。 邹念文站直了身子,望着官兵离去的背影,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欲盖弥彰。” 宝翁站在他的背后,他的个头有些矮,要踮起脚视线才能越过邹念文的肩膀,他低声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回东乡坝吧,等京城平静后再来。” 邹念文转过头,好笑地看着他:“京城越乱才越方便我们动手,放宽心,我去去就来。” 宝翁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中,阿彩正撅着小嘴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着床头,宝翁收拾心情,露出笑容:“那床得罪你了?” 阿彩也换上了汉服,一身莹绿色翠衫突显出少女的跳脱,她紧皱眉头:“阿哥,我不开心。” 宝翁看着她精致的小脸上尽是愁苦,不禁一阵心疼,温声道:“怎么了?” 阿彩站起身,双手在身体两侧挥舞了两下:“阿彩是只小蝴蝶,要在大坪山和大溪沟之间飞舞才能感到快活,”宝翁的嘴角露出笑容,他这个妹子是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的,虽然已是豆蔻年华,却纯真如孩童。阿彩垂下双手:“可我现在整日介窝在这间屋中,既没有伙伴又不能出去玩,闷得我要死了。” 宝翁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他不敢把爹娘真实的情况告知她,见阿彩泫然欲泣的模样,猛地一咬牙:“阿哥带你上街转转,要不要去?” 阿彩忽地跳将起来,双臂揽住宝翁的脖子,笑道:“好啊好啊。” 宝翁看着她狡黠的目光,心中登时了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啊。” 街面上一队官兵小跑着经过,邹念文侧身避过,脚步匆匆拐入巷中,走到巷底是一家破败的小院,院墙低矮,邹念文身材高大,甚至能直接看到院子里。屋中似乎有人影闪动,他眉头一挑将门推了开来,石云紧张地探出头来,见到是他才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邹念文回身将门关上,走进屋中,眯起眼睛瞧他半晌:“石郎中,酒醒了吗?” 石云见他语气不善,僵硬地一笑:“岁数大了反而贪杯,劳累你久等了。” 邹念文面无表情,切入正题:“你要的银子我早给你了,我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