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当初之所以想到要在沪上开个招待所,主要是因为面子问题。 之前兵团的干部去沪上出差或者学习,都是蹭黑省在沪上的招待所。 大概八年前,兵团一把手退休路过沪上。 小老头作风朴素,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旧军装被人家黑省招待所的服务员给拦下。 一句“你们兵团怎么什么人都来占便宜?”把兵团上下都给惹毛。 虽然黑省那边哭笑不得的解聘了那个沪上的服务员,又解释了半天,但兵团这边已经下了决心要自己开家招待所。 脸都肿了,能不急? 而且黑省建设兵团在沪上刚好还有块地! 那是建设兵团从当年四野手里继承下来的一处院子。 院子的位置不错,就在南京路的后街。 但这个招待所计划弄了七年多,愣是半点进展都没有。 问题有两个。 第一,当年在人家招待所吃了亏的老领导给自己闺女打了招呼,不准这帮人当败家子,死死的卡住了修招待所的预算不通过。 人家闺女就是李部长下头的一位副部长,专门管兵团预算的。 也就是说虽然兵团大佬们嚷着要修,必须修,但就是没钱! 第二、兵团在沪上的那块地皮超级麻烦。 几年前,兵团试图简单修整一下大院,可因为这个大院的周围人口商店太过密集,导致计划无疾而终。 只要大院开始动工,前头的一排国营商店都无法正常营业,建筑车辆和物资能把狭小的出入口给堵得死死的,居民们怨声载道。 开工才两天,就收获了两大箱热情洋溢的投诉信,甚至还有用洋文写的。 现任兵团的两位老大是上任老领导带了多年的兵,虽然老领导发了话,但这口气还是憋着,所以这个任务每年都会日常入编计划。 可就是没法落实。 毕竟人家黑省那边态度很好,这些年也对兵团过去的出差人员也是照顾颇佳。 所以,咳咳咳咳,能省还是要省的。 到了后来,这个任务成为了打发不开眼人的专属任务。 谁要是不听话,不服从大局,得,去沪上建招待所去。 地有一块,钱,半毛都没有。 在东北住习惯了火炕和大房子,看习惯了山川和平原,住沪上那憋屈湿冷小屋子里,抬头只能看到各家各户晾晒的衣服,走个路都要侧身。 粮食户口也不在那边,几个出差补贴还不够买商品粮的。 没有一个不是灰溜溜跑回来的。 张宏城去当这个招待所的代理所长,自然不是因为有人要收拾他。 正如魏家说的,反正完成不了这个任务也没人会怪他,不过是想让他和楚描红先适应一下沪上的生活。 电影厂的借调表格就在两人的身上,适应小半年后差不多可以办就地借调的手续。 张宏城是新鲜出炉的兵团驻沪上办事处招待所筹备小组副科级副组长,兼招待所代理所长。 楚描红是筹备小组的组员兼招待所的保健医生。 (话说正经的招待所有保健医生么?这其实是在打疗养院的擦边球,反正半年后都会借调去海影,所以没人在意。) 他们两个去沪上这小半年“适应期”,可不是不用工作。 张宏城要负责起兵团去那边出差人员的登记和接送(还是送去黑省招待所)工作,楚描红则需要暂驻附近的街道卫生所“帮忙”服务群众。 火车开出山海关的那一刻,一路在沉思的张宏城忽然抬头看向楚描红。 “描红,你真的想去海影厂么?” 正看着窗外风景的楚描红没有对张宏城隐瞒自己情绪的意思,她摇了摇头。 她知道以自己的容貌,去了海影厂的职工医院,怕是会起一些不必要的风波。 根本无法让她安心去当一个医生。 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的对象会愿意去做保卫科的工作。 她懂张宏城,这家伙对农工商各行的兴趣可不小。 想到这里,楚描红好奇的看着对象。 “那咱们有拒绝的余地?” 张宏城笑了起来。 “当然有。” 楚描红又想到了两人的干儿子前前,喊自己两个干爹干妈的场景。 “那需要得罪魏家和左姐家里么?” 张宏城偷偷在台下握住了佳人的手,嬉皮笑脸的。 “当然不会。” 楚描红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急忙偷偷开始挣开 。 “哦,那你准备怎么做?” “简单啊,”张宏城放开对象的手,盯着对方微红的脸淡定的回答,“咱们把招待所建起来不就完了?” 楚描红虽然惊讶,但没有质疑,只是好奇。 “那你口气可不小,不过这件事也太难了吧?” “当然,如果真的办成了,咱们就可以正儿八经的常驻沪上,不用寄人篱下,进退上也会自如很多。” “不过,会不会太勉强?” 张宏城看得出来,楚描红是百分百支持自己去搞定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也不想让两人欠对方的人情。 楚描红或许不懂官场,但她也担心张宏城以后会不会被魏家逼着站队。 看着楚描红娇美的笑容,张宏城的信心前所未有的充足了起来。 ——胖子,你可要给义父我多努力收集我要的那些信息。 ——护肾的方子,我可是已经帮你许下了! 火车缓缓驶入京城车站。 张宏城和楚描红将在这里转乘火车去沪上。 张宏城现在的身份不同于以往,凭着随身带的介绍信是可以在京城逗留几天的。 他们准备在京城住两天,逛逛b海和天a。 两人随时几乎没有什么行李,楚描红说自己都办了托运,张宏城自然“信”了。 他也不想背着一堆东西东奔西走的。 京城火车站,人潮汹涌。 “不好意思!” 楚描红不慎挤掉了一个年轻人的挎包,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抱歉就被张宏城拉扯着到了人群外面。 年轻人站在原地愣神。 虽然只是人群中的须臾擦肩而过,但楚描红的容颜却异常的让年轻人无法忘怀。 “我这是怎么了?” 年轻人自嘲的冷笑。 “瞿宏杰啊瞿宏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自己马上要去东北下放,怎么会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思来?” 年轻人捡起挎包,护着行李随着人潮往里面走。 他的眼中带着对未来插队生活的迷茫。 “黑省虎林长风公社春阳村,”瞿宏杰嘴里念叨着自己的插队地址,不知道为何忽然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了刚才惊鸿一现的容颜。 这位曾经的大院子弟,忽然间有了一种很可笑的错觉。 刚才的那一次交错,似乎让自己失去了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 张宏城牵着楚描红的手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对象与原着中的男二号,堪堪擦肩而过。 两个年轻人满脑子在想的是:是先吃全聚德呢,还是先吃东来顺? 楚描红低声建议:“或者咱们先去b海公园拍个合影?” 张宏城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故宫开着没?要不咱们进去找个地方亲个嘴。啊,别踩我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