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涟踱步两下,缓缓坐回椅子上,重新翻开手中的《七录斋诗文合集》,继续细细品味其中的韵味。 每读一句,他的脸上都会浮现出赞赏之意,仿佛沉浸在书中的世界无法自拔。 李若涟的态度显然表明了他对这本书的喜爱之情,但同时也是对张溥才华的高度认可。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局面呢? 这与梁马两人之前所设想的完全不同。 上官不但没有追查张溥的案子,反而对他的文采赞不绝口。 梁清宏和马吉翔两人面面相觑,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尤其是梁清宏,狠狠地瞪了马吉翔一眼。 刚才若不是被马吉翔煽动,他又怎么会如此兴师动众地跑来告状呢? 可如今,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不仅上官没有追究责任,甚至还对张溥夸赞有加。这让他们感到无比尴尬和懊恼。 马吉翔的心情此时同样有着巨大的落差,心中却是暗自思忖。 他绝不相信李若涟会看不出来《五人墓碑记》中的狂悖大不敬之语,但却不明白李若涟的态度为何如此,难道那张溥与李若涟之间有着什么特殊的关联不成? 正当两人的心情此起彼伏之际,李若涟再次将书本合上,轻轻拿起书本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本官想问问二位,可知这本诗集为何取名为《七录斋诗文合集》吗?\" 梁清宏瞥了一眼马吉翔,恰好马吉翔也向他投来了目光,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整齐划一地摇着头回答道:\"卑职不知,请大人赐教。\" “好说好说!” 李若涟笑了笑,开始讲述起了张溥的故事。 “这张溥出生于苏州太仓的一个官宦世家,但他是妾室所生,因此不受家族重视。 家中的豪仆甚至敢凌辱他,断言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登不了大雅之堂。 然而,张溥并没有被这些挫折打败,而是选择忍辱负重,发奋读书。 由于家境贫寒,他买不起书,便只能借书来看。 每次看书时,他都会先将书中的内容抄下来,然后再将抄本烧掉,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地记住书中的内容。 如果还有没记住的地方,他就会重新抄一遍,如此反复多次,有时候甚至需要抄写七遍才能完全记住。 因此,他的文集名为《七录斋诗文合集》。 此外,张溥这个人不仅才华横溢,而且胆识过人,极富谋略。 他曾创建过应社,并通过煽动苏州市民引发了一场暴乱。 在此期间,他与东林党的一些重要人物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讲到此处,李若涟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惜啊可惜!有才华的人往往心性难以安分守己。 张溥尚未考取进士,却胆敢妄议国政,煽动暴乱。 如今有了这篇《五人墓碑记》,他恐怕离死罪已经不远了。 你们俩这次举报有功,本官一定会记在心上的 。” 真是雨过天晴,峰回路转,梁清宏和马吉翔都是大喜。 原来李若涟惜才是真惜才,却不会因为惜才而失去原则,这样的狂悖之徒该治还是要治的。 听到李若涟的话,两人都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们知道李若涟来到锦衣卫的时间并不长,却一直以来都是个公正无私、赏罚分明的人,这在锦衣卫中算得上仅有的一股清流。 这让他们对李若涟充满了敬意。 \"卑职不敢贪功,一切皆是大人统帅有方。\" 梁清宏恭敬地说道。 \"好了,本官这里不讲究这些虚头巴脑的,是谁的功就是谁的功。 还有梁清宏,别以为本官看不出来。 这样的功劳你会拉着马吉翔一个百户来请功。 肯定不是你大公无私,多半是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不够,到时候本官盘问一些细节你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本官对你还是那句话,当今圣上,要的是可知之,亦可使之的官员,不是那种只会答应的糊涂虫,也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一位猛冲的杀才。 再不好好上西苑的在职培训课,本官就扒了你这身官皮!\" 李若涟严肃地说道。 说到最后,李若涟用手指关节重重敲了一下桌面。 咚的一声,梁清宏浑身也跟着颤了一下,很少见到李若涟生气,这一生气,吓得梁清宏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连连答应,狼狈而去。 这边李若涟也没有耽搁时间,收拾了亲信递上来的周家抄家册子,扫了一眼,就放进袖中,准备等会进宫面圣。 看看桌面上静静躺着的《七录斋诗文合集》,李若涟的脸上有一丝犹豫和不忍,说是说,那是对属下说的,心里却是挺同情这位叫张溥的读书人。 因为这位张溥符合他心目中读书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形象。 不过最后李若涟还是收起了那本诗文合集,职责所在,不得不做。 他是锦衣卫,就只能做锦衣卫该做的事情。 李若涟带人刚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吃完全鱼宴,一边剔牙一边回衙门的田尔耕一行人。 对于皇帝放在锦衣卫这边的亲信李若涟,虽是他的下属,田尔耕也不敢怠慢,赶忙热情上前打招呼。 其实他俩算是平级,都有随时进宫面圣的资格。 “李大人,这是周家那边的差事办妥当了吗? 李大人真是年轻有为,不愧是陛下亲自点将的大才啊。” 田尔耕胖胖的脸上都是谄媚的笑容,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对着下属笑成这样,也是有点难度的。 “田大人过誉了,确实是周家的事情已经了了,整理了一下资料就准备进宫面见圣上。 下官就不和田大人多聊了,告辞了。” 李若涟的表情淡淡的,眼睛虽说是一直看着崔呈秀说话,可崔呈秀能感觉到李若涟的视线一直没有在他身上,这个就叫做目中无人。 李若涟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一脸尴尬的田尔耕等人站在原地。 田尔耕心中暗自咒骂着李若涟,但表面上还是带着讨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