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仪看丈夫端着架子,越发不知四五六,还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噎她。 她也是将门出身,秦良玉亲自选的儿媳妇。 那是和婆婆一样的火爆脾气,眼睛里不能揉沙子,自然是不能再惯着丈夫。 只见张凤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樱口微开。 处处都是小女儿姿态。 看在马祥麟眼中,却知道大事不妙。 自己张狂了,惹恼了这头床榻之上的母老虎。 只是他想补救,却为时已晚。 “马祥麟,你才上了几年学,认了多少字。 少拿你那新学的官话装蒜,糊弄老娘。 老娘能跟在你的身边,那是你的福分,更是你的造化。 要不是婆婆她老人家,非要老娘跟着你。 怕你鲁莽行事,轻敌冒进。 葬送了这来之不易的白杆兵。 再说,婆婆也是一介女流,怎么不见你在她老人家说三道四······” 张凤仪张口闭口,就是老娘,生生在丈夫面前,拔高了一个辈分。 这样她说起话来,就压了丈夫一头。 “母亲自然与别的女子不同·····” “你说什么? 奴家是哪样别的女子? 和婆婆有什么不同?” 婆媳问题,放在石柱土司面前,也是一个送命题。 张凤仪可不是一般汉人女子,逆来顺受的性格。 她手里可是有家伙什的。 张凤仪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怒视自己的丈夫,一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她的气力比之丈夫并不弱。 武艺还要略胜丈夫一筹。 惯使的兵器就是,手中这对熟铁铸就的铁锏。 没错,就是大唐秦叔宝喜欢用的铁锏。 这对铁锏有四十多斤重,已经是属于重兵器了。 双锏舞动起来,就是一个人形推土机。 敌人要是沾着,非死即亡。 马祥麟不愧是马伏波的后人,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见了夫人这样的情状,哪里还不懂得怎么办? “夫人,为夫错了。 刚才纯纯是口不择言,胡乱说的话。 请夫人多多海涵。 你也知道为夫性子急躁,前几日被天子圣旨褒扬几句。 就晕头转向,分不清大小了。 这才慢待了夫人,并不是为夫的本意。······” 这边厢,马祥麟好不容易安抚住张凤仪。 咣当一声,那边大帐的门帘被人快速掀开。 寒风裹挟着一个人影,闯进了大帐中。 探子跪地汇报。 “报! 宣慰使大人,夫人。” “叫什么夫人,要叫游击将军。本大人说了多少回了,你们就是不改。” 面对下面人,马祥麟又神气起来。 这个报信的士兵心里实在腻味,谁不知道大人您是院里葡萄架倒了,还装什么夫纲。 嘴上却是恭敬道。 “宣慰使大人,游击将军。 蒙古鞑子杀来了,人数大约有一千以上。” 听了这个消息,马祥麟脸上郑重起来。 “可知来的是,坝上草原哪个部落的人马?” “属下不知,只是见来敌颇为精悍,皆是一人双马。 全部身着红色棉甲,为首将领年轻漂亮,盔顶红缨极长。 不像一般的,破落蒙古鞑子。” 这个白杆兵已经不是八年前,浑河血战的那批老兵。 自然也就不认识,他们的老对手八旗铁骑,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马祥麟自然是知道的,红甲,精悍,盔缨很长。 他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猜测。 只是眼见为实,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马祥麟夫妻两人,默契相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夫妇俩随即披挂整齐,相携出外迎敌。 还没等二人走出大帐,就已经感受到地面颤动不停。 两边火把的火焰,不在风中摇曳,而是在震动中摇曳。 夫妻两人的前方,就是两千多训练有素,个子矮小的白杆兵。 此时他们已经在各自队正的呵斥下,排列成更紧密的方阵。 前方第一排士兵呈半跪姿势,举起白杆枪,斜角插入地面,形成一道人工拒马。 后面几排白杆兵竖起长枪而立。 枪阵依次排开,分成不同角度的锋利的钩镰枪,遮蔽了白杆兵方阵的各个角度。 白杆兵摆出这样的刺猬阵型,就是用来应对可能到来的重骑兵集团冲锋。 这时候,这些白杆兵比他们的主将更早看见了,从北边山坡上杀下来的鞑子。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来的敌人。 就是他们的终极对手,女真八旗的正红旗牛录。 现在临近中午,天气短暂放晴,阳光普照大地。 已经算得上,冬日里草原上难得的好天气。 隆冬腊月时节,太阳偏南多一点,一千多八旗正红旗兵,迎着阳光而来,背影被拉得老长。 那明亮的阳光给这堵红色的钢墙铁壁,渲染上绚丽的光晕。 莫名增加了几分气势,仿若是天兵天将,滚滚从天上而来。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敲击在每个白杆兵的心上,持续不断施加压力。 此时,两军距离还有一里路。 一般的明军队伍,如果只有两千人,看到了这样气势汹汹的,一千人的八旗兵。 恐怕早就妈呀一声,溃散一地,四散奔逃,就恨他妈给他们少生了两条腿。 在一般的明军看来。 数量两千的步兵,怎么可能抗衡得住一千多骑兵的冲击。 恐怕第一波箭雨下来,步兵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可是白杆兵不同,他们没有恐金症,还被崇祯武装到了牙齿。 鹿角拒马、绊马索、铁蒺藜早已备好,就在白杆兵方阵外围。 一些精锐的白杆兵,还从怀中掏出了弓弩,弩箭上抹有南方山林中特有的毒药。 善于用毒,一直是西南土司兵的对敌利器。 方阵左边,一个叫田娃的白杆兵。 哆嗦着手,一脸茫然惊恐地看着前方。 那从地平线上突然升起的,滚滚如洪流的庞大骑兵团。 已经超出了他一个山里娃的想象。 田姓是石柱土司那边的大姓,很多穷苦人都依附大姓过活。 自然也随着大姓起名。 久而久之,本族那绕口的名字,也就渐渐忘却。 石柱人没有自己的文字,只有语言。 他们是汉人口中所谓的熟番,很多习惯已经被汉人同化。 就在田娃越看越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