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水波袅袅,远处群峰叠翠,古桥横卧。一层淡淡的薄雾氤氲在水上。 小船缓缓闪过,两岸商铺林立,旗帜随风飘扬。小船穿过拱桥,桥上仿佛有一个人,在薄雾中,那双玛瑙色的眼眸若隐若现。 “哥哥……哥哥,我来了” 付离捂住耳朵,像被钉子锲入大脑一样。桥上的人影一身红衫,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映在水面上,碎成了千万片。绝美如玉的面容在红衣、红伞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荧红光。 “付离,你怎么了?” 拱洞仿佛黑洞,他害怕一进去之后,就不再是他的自己。他又不能跟唐云意和裴竹宜明说,他们是否见过桥上穿着红衣,跟他有一模一样面庞的弟弟。以唐云意的贱样,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像午后,他们换衣服出门时,唐云意坐在院中老槐树下,双腿交叠在小杌子上,从院外吹进来的风扑进了他的裤腿里,里面空荡荡的。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剪刀在哪? “不……” 拱洞像长满利齿的怪物,粉红色的舌头撩出来。他的头顶突然漆黑一片,光明刺入眼中时,他还是他。 “付离,你怎么了?” 唐云意的关切近在咫尺。付离置若罔闻,回头看了一眼桥上,那抹模糊的红影不见了。他虚惊一场,仿佛透支了体力,靠在唐云意的肩膀上,昏沉沉的睡过去。须臾,他又猛的苏醒,那抹红色的影子仿佛要吞噬他。 “付离,你到底怎么了?天天问弟弟的,你要不要……”,付离立刻捂住口无遮拦的唐云意。这小子嘴巴真贱。 “没事,我只是休息不好……” 小船顺水而流,期间与三三两两花船擦肩而过。小船在顺流两公里之后,船夫靠岸,终于到达了思贤楼。 思贤楼前车水马龙,身穿澜衫、或是儒衫的学子们不时进进出出。 思贤楼临水而建,占地广,院内有一高耸的悬崖,水瀑从假山顶上扑下来,落进了小池中。池有有锦鲤游来游去。小池四周种满奇花异草,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宛如仙女。斗诗赛安排在如诗如画的风景中。 诗词歌赋混和的声浪不断传来。一时不知听谁的。 付离横斜唐云意,嘴角讥诮,“唐童生,你会斗诗吗?”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宋代以后的诗词,灿若星辰,手到擒来。 “斗诗开始了” 所谓的斗诗,因循守旧的同时又别出心裁。四个队伍,分别在梅、烂、竹、菊院,先在队伍之中斗诗,最后决赛出第一名,四人再参加角逐。 “裴师兄,头筹是什么?” “往年不过是一些俗物。这些学子们早已经囊中羞涩,正中下怀” 唐云意瞬间没了兴致,先由裴竹宜打头。 斗诗枯燥又让人兴奋。裴竹宜进如竹院,唐云意也兴奋得往梅、兰、菊三院乱转。本来是心平气和的斗诗,到最后变成斗嘴。 一学子讽刺大呼:“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 另一位学子气得面色涨红,声音颤抖地反击,“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 对方反击:“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你……” 双方就这样,越骂越冲动,最后发生了争执,被抬出去了。 梅、兰、竹、菊院的斗诗在无形之中缓缓接近尾声。不时有人落败离开。 最后掌灯一刻,铜锣声响。终于结束了。竹院毫无疑问是裴竹宜,梅院是个假小子,带着八字胡,走路故意大摇大摆。兰院是贺兰桉、微生泓,菊院是一个约三十,身材匀称的中年男人,面相儒雅,举止文雅。 四院获胜者来到了小池上临时搭建的木台上。而一群人分别站在下方,翘首以待,等待魁首。 裴竹宜不再便于出现,轮到了唐云意上台。梅院那假小子一见他,立刻嗤之以鼻,眼不是眼,鼻不是鼻。 负责主持的是一个中年人,衣服材料得体,手持折扇,彬彬有礼。 假小子势在必得,神情高傲,故意打了个哈欠,催促主持快些。 斗诗决赛另辟蹊径。给一炷香的时间,在一炷香内可对另外三人做一首诗词,对方若回不上来,则胜,题材随意发挥。 付离在底下已经摇头了。裴竹宜不解,“付离,你不相信他?” 付离叹了长气,师兄怕是不知道云意的诗品,“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花都不见” 裴竹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附和掉头“称赞”:“耳熟能详,适合孩童” “他好不容易考得童生了。说什么也不说了。气得唐老爹把他的屁股打开花” 台上气氛开始浓烈起来。毕竟时间不懂等人,一炷香的时间,眨眼之间。香刚点起,唐云意突然敲鼓,众人目瞪口呆。这是神人啊。斗诗,就是对骂呗。 唐云意双手插腰,走到了假小子面前,“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旁。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底下顿时响起的男人们的欢呼声。假小子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不知所措,双手绞衣,嘴唇被咬得发白。对面的丑八怪猥琐又嚣张,她竟然头脑发白,无视反抗。时间飞快流逝,假小子被羞得眼眶发红时,鼓声响起,她败了下来。 她灰溜溜的下台,狠狠地瞪唐云意,朝唐云意无声道:“淫荡” 唐云意嘿嘿的无声发笑。要想取胜,就必须比他人更贱。 唐云意第二局对的是那位中年男人。他以悲伤的词调开头,“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中年人眨眼。他准备了澎湃昂扬的诗词,没想到被对方捷足先登。他想要打平手,就必须以同样的基调反击。 汗珠从中年人的儒帽里渗出来,他看了一眼台下一双双饱含热切的目光,心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