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啪。” 盛满茶水的瓷杯不慎从宫女手中滑出,在宫女惊惧的目光里,毫无意外地在地上摔成了一堆碎片。 宫女脸色骤然煞白,她顾不得多想,直接便跪了下去,“陛下饶命,奴婢该——” 宫女的声音忽而卡在了喉咙里。 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本该脱口而出的“该死”二字,她现在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了。 前两日,御前服侍的一个太监不小心犯了错,在被皇帝问罪时,他说了一句“小人该死”,而后…… 便被赐死了。 皇帝说,既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死,那便让他死了吧。 想到那太监凄惨的死状,宫女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脑袋不断在地面上磕出响声,“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被她如此求饶的那人就坐在龙书案后。 皇帝目光阴冷地注视着地上的宫女,周身的气息愈发压抑。 要是现在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是那个人,那该有多好啊…… 大概是察觉到了皇帝目光之中的杀意,地上的宫女身体颤得越来越厉害,磕头的响声也越来越大,“陛下恕罪……” 脸色惨白的宫女跪在碎裂的茶碗前,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曹公公走进宣政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曹公公低下头颅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跟他说了两句刚刚传回来的消息。 皇帝的目光这才从那宫女的身上移开,“若非朕早有准备,只怕这次还真要让那薛忱成了得利的渔翁了……” 曹公公颔首,“陛下英明。” “英明?”皇帝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句奉承而感到高兴,“朕可不英明,朕简直糊涂至极,当初竟没将他杀了……” 即便没有指名道姓,曹公公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又还能有谁呢。 曹公公沉默半晌,扫了一眼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的宫女,等到那宫女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后,他才开口道: “陛下,可要再加快些脚步?” 原本他们是打算花至少半年的时间,让军队慢慢入城,在不引起唐今警觉的情况下,在最好的时机将她包围格杀。 但定下这计划的时候,谁也未曾料到唐今居然已经掌控了宫中的所有禁卫。 现在皇帝被宫中禁卫变相监视与软禁了起来,甚至连上朝听政的权力都被剥夺,这样的情况实在太过危急,他们是不是…… 该让军队们尽快入城,尽快拿下唐今? 曹公公口中所说的加快脚步,指的便是这个。 皇帝脸色阴沉,但说出来的话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朕还没真的糊涂,按照原定的计划行动便是,不必着急。” 越是着急,越容易出乱子,若被唐今察觉到了异常,那他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 曹公公有几分迟疑,“若是那唐今欲对陛下不利……” 皇帝冷笑一声,“别忘了,朕手里,还有那个孩子。” 唐今还没找到那个孩子,不会轻易杀他,他只要继续等下去,等到大军入城,等到唐今的死讯传来就是了。 看着皇帝面上重新展露出来的成竹在胸的神色,一身青黑服饰的老太监也缓缓垂下了眼睛。 皇帝…… 确实是一位足够英明的主子。 要是他当初没有做下错误的决定,没有养虎为患,便好了…… …… 自从变相挟持了皇帝之后,唐今待在宫中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 一来她要处理政务,二来,现在外头想杀她的人实在太多。 虽然那些人里没几个能真正威胁到她,但总被一群虫子围着,也实在烦人,在这皇宫里多少能清静点。 时间一晃而过,冬去春来,前线的战况不知道为何还继续僵持着,但京城里动荡的氛围倒是慢慢回归了平静。 朝堂上,原本还因奸相掌权而惶惶不安着的一群臣子,竟然也慢慢地习惯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在那奸相掌权后,各府衙做事的效率似乎提高了许多…… 不过朝中官员也不会就因为这么一点细小的事情改变对那唐今的看法就是了。 有才能又如何? 奸臣就是奸臣,此为毋庸置疑的事实。 在过去的那几年里,唐今为了权势所做过的事情,已经令她永远都无法摆脱“奸臣”这一头衔了。 历朝历代的奸臣,没有一个最后是能得到善终的,唐今自然也不会例外。 这并不是朝中官员们的希冀,而是事实。 挟持皇帝号令群臣这个法子,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的,别的不说,薛忱——估计就不会在乎皇帝的性命。 换而言之,等到商夏两军交战结束,薛忱随时都有可能率军回京,铲除奸臣。 除非。 “杀了皇帝以后,就该杀薛忱了啊……”议政殿里,唐今看着手上的那份军情塘报呢喃着。 要做得干净一点才行。 不能被发现是她的手笔。 要将军队的仇恨转移给旁人。 最好是让他死在沙场上,利用军队的仇恨顺势进攻夏国,在统一夏国的同时,消磨军队的仇恨,然后…… …… 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