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过年，但鉴于唐今的期待，沈周还是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唐今给他剪头发耽误了些功夫，等沈周把所有菜都做好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屋子里的电灯比平时要暗点，村子里供电不足，用电的人一多电压就会不稳定。 唐今将手机打开放着春晚，吃了口菜不由得道：“蘑菇仔你手艺越来越好了啊，要不要干脆去进修一下以后当个大厨好了？” 沈周想了想，“不要。” “拒绝得这么果断，对当厨师没有兴趣……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沈周闷头吃饭，不回答这个问题。 唐今也就是随口一问，本就没有要他一定回答的意思，而且她看着手机里的春晚，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旁边的沈周在看，他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吃饭什么都没说的，但是看了一会后就眯起了眼睛，忍不住也说了一句：“好无聊……” 唐今：“是吧是吧，我就说这节目真的……” 破旧但亮着灯的小屋里属于节目播放的声音不断，少年的交流声不断，动碗筷的声音也不断，敲敲打打的，也品尝出几分热闹。 只不过就在两个少年说得正来劲的时候，屋子里昏黄的灯闪了一下，忽地灭了。 唐今不由得转头看了看，“怎么了？” “停电了。”沈周找出蜡烛点上，“村子里用电太多，就会断电。” 这灯一黑，虽然点上了蜡烛，但到底是不方便了起来，就连桌上的饭菜都好像没有那么可口了。 沈周忍不住有点低落，为什么这个电就一定要在现在断呢…… 但唐今却一拍手，放下了碗，“走，蘑菇仔，我们出去。” 沈周不懂，但还是听她的话放下了碗。 唐今拿起自己那摆在门边的包，到屋外的雪地上将包里的东西拿出，一个个摆好。 “蘑菇仔，你放过烟花没有？” 烟花？ 沈周倒是知道烟花，也在化学书上看到过，但也仅限于几张片面的图片印象了。 虽然有点羞窘，但他还是老实道：“没有。” 唐今不由得咋舌，也有些遗憾地道：“你们这地方太穷了，只有这种小烟花……” 不过蘑菇仔没放过烟花，倒也让唐今更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对了，她拿出打火机，点燃引线后拉着沈周往后退了几步，又将手里的手电筒关了。 “看吧蘑菇仔。” 头顶的星星不算多，在手电筒的灯光消失之后，已经停了电的村子里就几乎看不到什么光了。 在漆黑的一片之中，先是被点燃引线后的橙红色绽开的火点，然后眼前骤然一亮，白色的光将周围的一片照亮。 金色、银色，白色的，那些绚烂发着光芒的焰火凝聚，升起，越冲越高，冲到最高点之后，那一颗颗比天空上的星星还要更亮眼的焰火像是会发光的雨滴，就开始不断地从高处落下，璀璨斑斓。 视野之中已经被那绚烂的花火所占满。 在这一树火树银花熄灭之前，就有新的被点亮。 沈周站在这一场落下的星星雨里，刘海后带着些灰度的淡黑色眼眸明亮而又朦胧，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呆呆的。 但最终，他还是看向了站在焰火旁边的那个人。 在那些明亮的焰火之下，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沦为了陪衬，可站在那里的人，却还是那么的耀眼。 唐今拿了一个新的烟花，朝沈周晃了晃，“蘑菇仔，要不要放？” 沈周回过神，用力点了点头。 白色的雪被焰火的光照亮，明亮得像是白夜。 而被焰火照出来的两道延长在雪地上的影子，靠得极近，即便是光影延长，也始终没有分开。 唐今买了不少的烟花，因为她买得多，那个老板还友情赠送了她一盒焰火棒。 地面上堆满了被放完的烟花，唐今跟沈周坐在门口的土坡上，手里拿着红绿色的焰火棒，等时间差不多了，唐今将口袋里的一个红包递给了沈周。 “给，压岁钱。” 沈周收下后，将藏在口袋里的红包递给她，“你的。” 唐今看了眼，也不客气地接过了，“谢了。” 两人坐在土坡上看了会星星，半晌，有朵朵鹅绒一样的雪落下，落在衣服上簌簌的响。 两人一人捏了一个小雪人放在一起，过了会，唐今吸了吸鼻子，“要不……还是进屋吧，怪冷的。” “嗯。” 虽然说着是要一起看春晚守过十二点，但炕上太暖和，春晚又太好睡，唐今看着看着就仰头呼呼大睡去了，只剩沈周认认真真地守到了十二点。 等到手机里属于新年的倒计时结束，一声“新年快乐”的时候，沈周才关了手机，准备睡觉。 但过了会，他又睁开眼睛看了眼旁边早已睡熟的人。 其实黑乎乎的房间里根本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但是沈周不知道为什么看了好久，才慢慢睡过去。 …… 过完年后，唐今继续跟着土豆那群小孩上山下河。 而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本来他们寒假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不到，不知不觉之中时间就已经快要到了。 虽然在小山村这段时间的生活环境差了点，无聊了点，但好歹也住了这么久，唐今竟也生出了几分不舍。 回学校那天，村长还带着土豆来送两人。 两人要走到镇子上去才有车坐，告别了村长跟土豆后，两人一起走去镇上。 半路上，唐今突然道：“你们村起名真有特色。” 沈周没明白。 唐今继续道：“土豆这名字真好。” 沈周沉默了一下：“土豆只是小名。” “啊？那她大名叫什么？” “村长姓马。” “哦。”唐今思索了一下，“然后呢？” 沈周：“……笨蛋。” “嗯？长进了啊蘑菇仔，敢骂我了？还跑，就你这小短腿跑得掉吗？” 乡村的小路上，黑发的蘑菇少年被连人带包扛起，他挣扎个不停却被手欠的金发少年一巴掌拍上了屁股，“别动了，我都扛不住了。” 蘑菇少年在短暂的僵硬后，猛地一口咬上了金发少年的胳膊。 “嗷————蘑！菇！仔——！！！” …… 寒假结束，新的一学期开学，也就代表要开始早睡晚起的生活了。 许多人还没有从寒假的放纵中恢复，此时此刻自然也就讨厌起了开学。 就连沈周，也稍微有些失落。 自从回学校之后，他能跟大少爷说话的机会就一下变得很少了。 他们不同班，大少爷不吃食堂，又不上早晚自习，还住在学校外面。 去找对方，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没有目的，也没有了去找对方的理由。 而不幸的，他们的教室不在同一层，又偏偏在同一侧，就算是想要看看那个偶尔会站在走廊上晒太阳的大少爷，也看不见。 想要借着做饭的时候跟大少爷见面，但大少爷也只有到放月假的时候才会来叫他去做饭。 而距离最近的月假，还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他也只能期待着，某一天可以好运地在路上撞见对方，可以听到对方一如往常地喊自己，再有机会和对方说上一两句话。 至于为什么那么的期待，他也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他目前唯一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