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太后身上大概是熏了什么类似姜姨娘曾用过的那种香,香味异常浓郁,叫人不喜。 唐今抓住那只想要开始解她腰带的手,然后非常之不客气地将之甩开了。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她甩开,太后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但还没等她起身,唐今便走到了她面前,眸光冷淡:“太后娘娘,臣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她垂眸看着太后的眼睛,“太后娘娘若是真觉得这寿康宫住得腻烦了,臣也可以帮太后娘娘换块地方。”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太后当然知道,心中泛冷的同时,她也不愿示弱,“你以为哀家还是五年前的哀家吗?” 被摔到地上,她涨红了脸就想要起身。 但还没起身就又被突然压下来的唐今逼得跌坐回了地上。 唐今弯腰看着她,似笑非笑:“不是吗?” 她眉梢挑起,“五年前楚王逼宫你被逼的三尺白绫上梁,如今只是短短五年陈王又能将你手上的权势分去一半……” 太后不自觉别开头,但下一刻却被一只冰冷的手钳住下颚强迫着她正过脸。 “你!” 她或许是想说什么,但话却又卡在了嗓子眼里。 只因看着她的那双浅眸里,连一丝表面的温和都不曾有,只有像是在看一个并不能让她满意的工具一样的薄凉。 清越的声音慢慢:“早知太后娘娘这般无用,臣当初便该替太后娘娘换个宫殿了。” 耳边的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情人间的悄悄话,然其中掺杂的凉薄与冷血却叫人听着遍体生寒。 对方没有刻意做什么,但太后却好像闻到了,那种从真枪实刀的战场上厮杀所染上的……冰冷的风与血的味道。 唐今松开手,任由太后跌坐回了地上。 她手还抬着,眼眸里带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温凉:“太后娘娘若是不甘心,也可以试着和陈亲王联手,看能不能将臣永远留在这京城之中。” 太后还没有从刚刚无意感受到的杀气中回神,呆愣愣地看着唐今。 唐今没有兴趣再跟她废话,收回手,声音淡淡:“臣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只是转身走出几步,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她偏过头,脸上又带上了那种淡淡的笑,“对了太后娘娘,臣从刚才就有句话想对您说了。” 殿门已关,殿内难免昏暗,可那双带着淡笑看过来的浅眸却吸纳着殿内所有的光,眼底宛如一轮残月。 太后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她唇颤了颤,好半晌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她不说话,唐今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道:“臣只是想说,比起家中夫人,太后娘娘这流泪的模样——” “实在难看了些。” 说完这句带着笑意的话语后,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太后,慢悠悠地走向了门口。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因为某种复杂的情绪而颤动,戴着甲套的手缓缓抓紧了那一身华贵的紫袍。 那曾经以为的如暖阳一般的少年将军,却原来是一条隐藏的极好的毒蛇…… 她眼中逐渐浮现出些许怨毒。 但半晌,那手又松开了。 如果再没了这个人的支持,她斗不过陈王…… …… 唐今推开宫殿大门,看见门外站着的郁声,顿时含情脉脉:“表妹怎么来了。” 其余人都站得远,听不见殿里的动静,但郁声这个距离肯定是能听见的。 郁声原是垂着眼的,听到的她的话,眉梢微蹙,“早起都没能看见表哥……” 那双秋水眸里雾蒙蒙地抬起,“还以为表哥去会什么旧情人了呢。” 唐今好笑,“别说胡话。我哪有什么旧情人。” 郁声别过头去,“表哥这话倒显得我在无理取闹了。” 说着,他眼眶微红,一滴莹莹的眼泪就从他眼眶里掉了出来。 美人落泪,直教人心疼怜惜。 “哪有。”唐今哄他不好,便干脆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表妹说的不是胡话,都是好话,我乐意听。” 蓦地被抱起,郁声还是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就抱住了他脖子,声音幽怨:“表哥这话也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了……” 只是他嘴里朝唐今说这话,眸光却越过唐今的肩膀看向那殿内脸色已然十分难看的太后。 又一颗泪水从他眼睛里掉出。 那双楚楚凄凄的秋水眸瞥过太后,明明眼里掉着晶莹的泪水,但眼尾又是微扬的,带着几分讽意。 太后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心里疯狂地骂着贱人,奸夫淫夫,可她看着那人明明是带着讽意睨她,却还叫人觉得可怜无比的眸子…… 她竟也不得不承认,唐今刚刚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淡色的唇微勾后便又落了下去。郁声也不再去看那个宛如败犬一般的人,又看回了那抱着他的唐今。 唐今正看着他呢。 那双浅眸眼里都是了然,又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 郁声不由得脸红。 他不想再看见她这副明知他在做什么,却又无声放纵的样子,干脆抱住她的脖子把脸埋在了她颈间。 等抱着他出宫上了马车,唐今才听见他的问:“表哥不觉得我……有些小人得志吗?” 若是从前的他,是断断不敢对太后那样的。 唐今还想着他刚刚那掉着眼泪却又轻蔑嘲讽的勾人模样,“表妹,还有个词叫‘狐藉虎威’。” 郁声微微拧眉,“这好似也不是什么好词。” “是不是好词不要紧。”唐今微挑起了他下巴,“听说狐狸精能千变万化,人喜欢什么,他便能变作什么样……我看表妹似乎也……” 郁声算是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了。 脸上开始冒热气之余郁声却也没有拒绝她。 毕竟刚刚她在太后那边的表现他还挺满意的。 反正…… 戏学了不就是用来唱的? “表哥喜欢什么模样?” “志异故事之中最常见的好似是狐妖报恩。书生说不要不要,而狐妖偏要偏要……” 郁声试图保住自己的腰:“我唱书生?” 唐今摸摸下巴想了想,“……也可以啊。” “……那我还是唱狐妖吧。”好歹听起来是他主动,不至于第二天又起不了身。 只可惜,郁声还是天真了。 圆月西升东落,时间已过二更天。 “你不是、文弱书生吗……”郁声一身狐妖装扮的红衣还勉强挂着,却已凌乱不堪。 唐今信口胡扯:“肚中饥饿的老虎下山吃掉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了继续吃饱肚子便假扮成了书生模样,就等着食物上门呢。” 所以她才不是什么文弱书生,活脱脱饿虎一只。 报恩的狐妖没能报上恩情,还被冒名顶替的大老虎吃干抹净,发现真相后气红了脸想要跑,却硬生生被还没吃饱的大老虎给拖了回去。 直吃得连渣都不剩了,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