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詹微有些神游天外的回了自己的府邸,从回府的那一刻,就呆呆的坐在府里的大堂之中,直到双腿坐麻了才缓过劲来。 他想不通。 想不明白! 这份判决书,他是根本没有想过会通过的,他预想的结果就是朱元璋大发雷霆,自己力争诤谏。 以望皇帝收敛弑杀之心,施恩于天下。 可如此猝不及防的一手,让詹微一下子乱了阵脚。 乱了,真的心乱了。 詹微的儿子詹司进了大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痛哭大喊:“父亲,到此为止吧!” 詹司大喊着,哀嚎着。 詹微的举动,很有可能会害了詹家。 如今詹家也算是大家族,詹微要是触怒龙颜倒下,那整个一家人可都完了! 詹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晚了。”詹微叹道。 詹司哽咽痛哭。 “晚了,都晚了!陛下的刀,收不住了。”詹微自嘲一笑,也不知道他笑的是自己制止的晚了,还是自己坚持的政治观念太偏颇了。 他与朱元璋走了相反的路。 为的是想要将朱元璋往这条他认为正确的路上去引。 古往明君,皆是向善之君!岂有杀戮之君? 詹微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夜。 翌日,他再次赶往锦衣卫昭狱。 可刚刚出了府门,就听到有人大喊:“民贼出来了!” 话音落地,詹微眼看着周围蹲在街道上的老百姓冲了出来,随后扬起手臂。 那一刻,詹微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天空都黑了。 无数的菜叶,杂草,甚至还有砖头朝着他飞来。 詹微吓傻了。 “父亲! 詹司大惊,一把将詹微抱住,任由那些杂草,砖头砸到他的身上。 “还御史,我呸!清流?我呸!” “偏袒恶人,偏袒贪官污吏,就该死!” “民贼,败类!官官相护,天理何在?” 百姓们愤怒的骂着,丢着手里的各种东西。 詹微傻了。 为什么……? 为什么百姓会如此愤怒? 自己做错了什么? “快,老爷,快进屋!”门房拿着一根门栓冲了出来,站在詹府门口恶狠狠的看着那些百姓。 詹司焦急点头:“老黄,快!快!拦着点!” “爹,快躲一躲。” 可詹司的话并没有让詹微动弹。 詹微的手,牢牢的捏住了自己儿子的肩膀,那干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跳,骨节发白,宛如枯藤一般。 “不!” 詹微颤抖着手,声音坚定的争执道。 “爹,什么时候了,您就听儿子一句吧!”詹司大喊道。 詹微摇头。 “我要走出去!”詹微倔强的说道。 他此时强硬的态度,让詹司绝望。 百姓们愤怒的怒骂着。 詹微迎着那些飞来的杂物,不躲不闪。臭烘烘的鸡蛋,腐烂的菜叶,还有细碎的石子,不断落在他的脸上,胸口,使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詹微,你还有脸出来!” “呸,枉我还觉得你是好官!” “什么好官,不过是官官相护而已,护着那些贪官污吏,怎么不管管那些百姓的死活?” “也不过是个两面三刀的虚伪小人!” 詹微目色呆滞,双手冰凉。 百姓的种种话语,刺痛他的内心。 他自顾自的喃喃道:“难道那些……那些百姓,就该死?” 他说的,是那些给地方官府通风报信,阻拦同乡告御状的那些人。 开封大案涉及的不光是贪官,还有成百上千的百姓!这些百姓私底下和那些贪官勾结,充当眼线,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密报给那些贪官。 这些人虽然也是百姓,但是在朱元璋眼里,这些人就是一群十恶不赦的罪人。 人堆里,有人咒骂道:“日你血哥的,你特娘的只知道那是百姓,你难道就不知道,那些人鱼肉相邻,作威作福?” 也有人脸色涨红,脖子青筋暴跳的怒吼道:“草你姥姥,我三婶子一家就是死在那些人手里!凭什么,凭什么?啊?” 詹微只觉得百口莫辩。 他不明白。 不理解。 百姓一向淳朴善良,为何会如此嗜杀。 “那些妇孺……。”詹微还要辩解。 又有百姓怒吼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血债血偿!詹大人你高风亮节,咱们平头老百姓没你那么高风亮节,咱们就要个解释,就要个说法!” “人死了,但也总要给个交代!” “跟他废话什么!咱们去承天门求皇爷,皇爷最为在意咱们老百姓。” “对,去求皇帝爷!” 人群浩浩荡荡,起码有三四百人。 而且,多数都是一些清苦百姓,没有几个是穿着华丽的。 百姓,要的不是所谓的善良! 要的是公道! 是交代! 詹微读的书,认为人世间百姓皆为善念之人。 可百姓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哪来那么多时间去思考什么善念不善念的,他们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 百姓的队伍一下子起了势,由最初的三四百人,逐渐到了一千人,两千人。 等百姓们齐聚在承天门外五龙桥的时候,已经接近三千人的规模。 人堆里,百姓们义愤填膺。 “判的是个什么卵子东西,这些人,就该杀!杀个干净!” “哼,定然是那詹微收了那些贪官的钱!还劝导别人向善,自己不过是个见钱眼开的蠢货。” “快,大伙快让开,燕王殿下带着那些被拘押的百姓来了。” “燕王千岁万福!” 人们果然发现,从御道上浩浩荡荡来了许多马车,为首的燕王殿下英俊神武,面色刚毅,俊朗非凡。 宫中奏响钟声,百官也纷纷前来见礼。 不一会宫里就传出消息,陛下要亲自见见这些原本要进京状告贪官的那些百姓。 直到晌午,朱元璋的仪仗这才从承天门的门洞之中缓缓而出。 百姓们纷纷行礼,声势颇为浩大。 人堆里,凌汉苦笑摇了摇头。 “詹姿善完了。” “被摆了。”胡惟庸揣着双手,目光有些深邃。 “是啊,被摆了一道,身败名裂了!也是他自己拎不清啊,想什么不好,偏偏想要在这件事上面立名。”常茂叹道。 “大明这么多年,想踩着皇帝立名的,还没有出现。”冯胜负手,眉宇间有些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