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的高铁车厢很安静,许然用帽子挡着脸眯了一会儿,实在没了睡意,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自家男朋友的头发。 裴季川这份文案才写了一半,被许然搅得没了思路,抿唇小声道:“中午要交稿的。” 又纵容又无奈的语气,是以前的裴季川绝对不会有的,但最近他好像总是这样说话。 许然靠在他肩上看了一会儿,语气带笑:“怎么这么才华横溢?” 裴季川耳根都红了一片,挡住自己的电脑不让他看了:“你睡觉。” 许然挑了挑眉躺回自己的靠背了,但目光还是落在裴季川的电脑屏幕上,过了一会儿,又落在他的手上。 裴季川自从考完后就很着急地想找工作,刚开始被许然按着休息了两天,眼看着按不住,许然就陪着他一起看,他知道裴季川是真的不觉得餐饮店之类的兼职辛苦,毕竟以前再苦也熬过来了,但是没必要。 许然鼓励他尝试着接软文和文案的商稿,带着他学电脑操作。 裴季川在这方面颇有灵性,最初试探着接触的几个客户都对他赞不绝口,但现在不再需要自己去找,就有人源源不断地介绍客源。 许然一向很相信自家男朋友的能力,但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男朋友的假期被工作填满。 昨天下午裴季川听见许然说订了出去度假的车票和酒店时一脸茫然,迷迷糊糊地收拾东西,大清早又被拉起来赶高铁,坐上车才发现自己的交稿日期到了。 完成初稿后给客户发过去,裴季川侧头看了许然一会儿,慢吞吞的说:“好奇怪。” 许然看着他的眼睛,顺着他的话问:“哪里奇怪?” 裴季川被他的语气逗得弯了弯唇,像是在开玩笑:“网上很多啊,刷到过这类文案没有‘小时候觉得随时随地掏出电脑办公的人很酷,现在轮到自己了只有悔恨的眼泪’。” 说完,裴季川看着自己停留在和客户的聊天页面的电脑屏幕,很罕见地小声抱怨:“累了。” 许然替他收好电脑,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玩他的手指。 裴季川安静地靠了一会儿,又说:“可是我很喜欢。” 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触碰到这种生活,就像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男朋友。 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仅仅是不到一年的时间,那些让他看不到未来、死死困住他的荆棘和泥沼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他干干净净的坐在许然身边,比他想过的最好的结果还要好一万倍。 许然握着他的手指,抬起来碰到自己的唇,很轻的吻了一下。 只是亲了一下手指,怎么会感觉这么亲密、这么温柔呢? 裴季川的心都快烧起来,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这边,飞快的抽回自己的手指。 许然很认真地说:“很优秀了,男朋友。” 裴季川眨了眨眼,语气自然:“你也是。” 许然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轻怔了一下。裴季川打开手机转移话题:“现在到哪儿了?” 许然说“快了”,然后牵住了他的手。 许然说不缺钱就是不缺钱,订的酒店是舒适的海景大床房。 他们俩在酒店休息了一会儿,下去走不了多远就是海滩,这时候太阳还没落,细细碎碎洒在海面上,染成波光粼粼的金粉。 裴季川是第一次看海,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多激动,但是许然看着他拿起手机拍了很多张照片。 一望无垠的海平面、卷起的小小海浪、橙红的天空、埋在细沙里的小小贝壳,都被他珍视的一一记录下来。 许然知道他高兴,看着他跑回来,告诉自己鞋子和裤子都湿了。 咸涩的海风里,他们拥抱着接吻。 裴季川的吻技依旧很差劲,磕磕绊绊的被许然引导。 但只要看见他眼底的神色,就知道他很认真,对待一个突如其来的吻都很认真。 海边的风大,裴季川的衣裳湿了大半,许然将浴巾塞给他,把他推进浴室。 过了几分钟,里面的人红着脸出来,伸手比划了一下。 裴季川声音很低,却很清晰:“里面有浴缸,很大。” 可以容纳下两个成年男人。 许然都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十八岁的裴季川应对接吻都尚且手足无措,何况是更亲密的事情,他的脖颈都漫上薄红,轻轻推开许然的手,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水里,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许然不着急,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然后将洗发水揉在他的头发上。 又过了一会儿,裴季川重新拉住了许然的手,带着他往下。 裴季川被许然仔仔细细养了这么久,但依旧清瘦,许然的指腹划过他的脊背,觉得还得努力多喂点好吃的。 当初那个对别人的接触反应过激、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裴季川现在湿漉漉地贴在许然怀里,脾气好的过分。 他只会很小声的嘀咕:“有点奇怪。” “等一会儿。” “有一点痛。” 自言自语的每一句话都被许然听进去,他停下来吻他的眼睛,跟他说:“好像要掉眼泪了,裴季川。” 裴季川用手臂圈住许然的脖颈,告诉他:“没有。” 没有要哭。 但是最后的最后,裴季川还是在许然怀里掉眼泪了。 他被许然抱的很紧,迷迷糊糊听见许然问:“怎么这么乖?” 裴季川很安心地在他怀里睡过去,他此前的人生都被困在名为家庭的牢笼里,因为试图反抗、试图改变而遍体鳞伤,和乖扯不上任何关系。 但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他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最困苦的时间已经过去,最珍惜的人已经在身边,别无所求。 翌日清晨,许然难得比裴季川早醒,看了一眼酒店供应的早餐,决定还是出去买。 等许然提着早餐回来时,裴季川已经坐在床上开始敲电脑了。 他凑过去问:“又在写什么文案呢?” 男朋友的耳垂有些红,抬了抬手,还是没有遮挡屏幕。 裴季川说:“没写文案,在写你。” -我在即将坠入深渊之时犹豫,总觉得还能等到你。我知道我终将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