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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行
更让司马尚感到困惑不已的是,秦军究竟为何会选择从井陉口出兵呢? 要知道,所谓的“陉”,通常指的是那种东西横向贯穿的狭窄山谷通道。而井陉也不例外,乃是群山环绕中的一条狭长山谷,这样的地形条件简直就是天生的军事险要之地。 只要赵军能够坚守住这里的关隘,不轻举妄动地出兵迎战,那么秦军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可能攻克这处战略要冲。 王翦作为当时赫赫有名的战将曾经与赵军有过交锋,按常理推断,他应该非常清楚井陉口地势的艰险程度。 可如今却偏偏挑选了如此不利的作战地点,实在令人费解。 然而这场战役中,秦军似乎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动轨迹,赵军轻而易举便获知了他们的行军动向。 面对司马尚的提问,李牧的面色如常,他一边用手指着地图,一边向众人解释道:“秦军这次行进并无丝毫隐匿之意,反而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地杀奔而来,对于我方而言,这绝非一件好事! 此等举动无疑透露出了秦军的明确态度:首先,他们不屑于使用奇谋诡计;其次,他们志不在进行小规模战斗;最后一点也是最为关键的,那便是秦军心意已决,抱着必欲一战而尽全功的信念,企图一口气将我赵国大军彻底吞没。 这三路大军的进攻方向,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们并不打算侵占我们赵国的城池,而是想要逼迫我军与之决一死战。 南路直插我方大军腹部要害之地,北路则对云中构成严重威胁,而中路则直接对阵我方主力军。 诸位可以试想一下,如果我军全军覆灭,那么赵国除了走向灭亡之路,还能有其他结局吗?” “可恶!” “好猖狂的秦狗,当我等是死人乎!” 李牧的这番分析犹如醍醐灌顶,使得营帐中的诸位将领恍然大悟,清楚地认识到了秦军的真实目的。 然而正因为如此,众将们更是怒不可遏。秦人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轻视他们,这简直就是对赵国人的侮辱! 要知道,在此前与秦军的交锋中,那向来被各国称之为虎狼之师的秦军,并没有从赵军手上占到任何便宜,反而狼狈逃窜、丢盔卸甲。因此,赵军普遍存在着一种轻蔑秦军的浮躁情绪。 帐内的众多将领纷纷叫嚷起来,表示赵军应该像以前对抗桓齮那样,采取诱敌深入的策略,然后设下埋伏,一举击溃秦军。 便是司马尚也不例外,同样有此种想法。 面对群情激奋、吵嚷不休的部众,李牧却摇了摇头,语气沉稳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啊!岂可混为一谈呢? 想当年,秦军并不是主力军前来侵犯;那时先王在位,尚且积极谋划振兴国家大业,赵国军民齐心协力,粮草供应源源不断,兵员能够补充及时到位。 然而如今的赵国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他这一番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在众人心头,刚才还气势汹汹、嗷嗷乱叫的将军们瞬间哑口无言,陷入了沉默之中。 现今的赵国,赵王迁昏庸无道,终日沉迷于酒色之中,不理朝政;而奸臣郭开则依仗着赵王的宠信,独揽大权,弄得朝廷上下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就拿这次大军抵御秦军来说吧,按照正常情况推算,那传达王诏的特使早就应该抵达军营了,但直至此刻,他们连王诏的影儿都未曾见到过一丝一毫。这足以证明,邯郸方面对于前线大军根本没有给予足够的支持。 在这亡国灭种的危急关头,邯郸城的那些权贵们依然只知道争权夺利,全然不顾国家安危。如此这般,又怎能与如狼似虎的秦军相抗衡呢? “各位都是镇守边疆多年的老将军了,理应清楚我们抗击秦军究竟是为了什么。”李牧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的将领们,继续说道:“我等之所以浴血奋战,为的不是邯郸中的勋贵,为的不是王座上的昏君,为的乃是我等身后赵地子民! 为的是长平数十万死不瞑目的大赵儿郎,为的是赵与秦之间化不开的血仇!” 李牧通红着眼睛,语气中充满了决然和不甘:“想我大赵绵延数百年,倘若在我等手中断了国祚,让我赵人如那韩人一般,沦为亡国之徒,哪怕是在九泉之下,各位能心安否?” “不能!”众多将领们一个个都双眼通红地抬起头来,心中的愤怒火焰熊熊燃烧。 “正是如此!”李牧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一仗,乃是彰显我们赵国人的血性之战!我们必须誓死守护自己的家园,勇敢抵抗如狼似虎般凶猛的秦军!” 给众人打了打气,然后李牧才开始正式宣布这次应对秦军的战略部署。 这场战争,赵国军队并不奢求能够击溃秦军,他们的目标只是设法拖住秦军的步伐,让双方陷入僵局状态。等到邯郸城那边决出胜负之后,赵国就可以集中全国的力量,与秦国展开一场生死决战。 基于这个考虑,李牧针对秦军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作战计划。 具体来说,就是采取坚守居中居险、挖沟筑垒、迟滞秦军、以待时机。 所谓居中居险,其实就是牢牢守住井陉关这个关键隘口,彻底截断秦军进入赵国境内的通道。 至于由杨端和所统率的那支河内军队,李牧则选择暂时置之不理。 因为他已经洞悉了秦军的真实意图——他们的目的并非仅仅夺取邯郸这座孤城,而是企图将赵国军队全部歼灭。 所以,只要成功阻挡住王翦统领的主力大军,就能寻找到反击的良机。 “诸将听令!” 轰…… 帐中众位将军皆是肃穆而立。 “旬日之内,各部依照防守地势划分,挖沟筑垒,多备滚木礌石,弓弩箭簇。工匠营疏通水道,务必使得井陉之水流入各营,确保我军用水。 军器营务必加紧打造弓弩箭簇,并各类防守器械。另,秦军攻韩,展现过一种难以扑灭的武器,秦人称之为火油弹。故此,各营务必多备沙土,以覆盖灭火。 辎重营执本将之令,即刻赶赴各地督运粮草。 待秦军抵达,不得中军将领,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军法不容情!” “诺!” 各军将领鱼贯而出,大帐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李牧的儿子李泊和副将司马尚两人。李牧伸手轻轻揉捏着眉心,试图缓解满身的疲惫,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说道:“司马尚啊” “末将在!”司马尚应声而立,神情肃穆。 “我听说,那秦人北地君如今也在王翦麾下效力?”李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没错,将军。据我方所搜集到的情报来看,这秦人北地君确实已成为王翦的副将。或许,这也是秦王心存疑虑,特意派遣他前来充当监军之职吧。”司马尚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期待,“若是果真如此,对于我们而言,说不定倒是件幸事。” 回忆起多年前曾在长城脚下邂逅过的那个身影,李牧心头涌起一阵苦涩的笑意,“只怕事情未必会像你所期望的那般啊。” 以那人的智谋,又怎会在王翦统率大军之际扯其后腿?搞不好,还会给王翦出谋划策,助其一臂之力呢。 面对眼前严峻的形势,李牧心中暗自叹息。相较于秦国,人家连王室贵族子弟都能投身军旅,为国征战,反观赵国这边,面临灭国危机仍旧不忘争权夺利。 想到此处,李牧不禁感到一阵深深的落寞与无奈。 “武安君……”司马尚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规劝眼前这位忧心忡忡的李牧将军。 李牧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但紧接着他便话锋一转,沉声道:“我所担忧的并非仅仅是那位北地君,更令我忌惮的其实是他统率下的北地郡军队。” 说到此处,李牧的面色变得异常凝重:“此人心机深沉、用兵诡异莫测,从不循规蹈矩。想当年,他竟敢亲率大军孤军深入草原两千余里,足见其麾下大军具备极其卓越的机动性,就连我们驻守云中的边骑怕也是望尘莫及。” 司马尚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将军莫非是担忧敌军会绕过草原,突袭我赵国的心腹之地?” “正是如此。”李牧颔首回应。 “这……应该不太可能吧,毕竟云中可是有武安君您一手调教出的精锐边骑镇守啊。”司马尚仍心存侥幸。 然而李牧却一脸严肃地反驳道:“那支军队绝非可以常理度之,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严加监视,稍有不慎恐将酿成大祸。” 司马尚闻言顿时面露难色,如今邯郸方面的消息尚未明朗,而北地郡又地处秦国腹地,要想单凭己方军力密切关注这支神秘大军的一举一动谈何容易。 李牧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无奈地说道:“命令云中地区的驻军沿着长城加强警戒,增派大量侦察兵。一旦发现秦军有任何异动或者来袭迹象,必须坚决守住营地,绝不可轻易出战。” 听到这话,司马尚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应道:“末将领命!” 然后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