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和黄子澄就是典型书呆子,齐泰相对算半个正常人。 朱樉觉得这三人合称建文三傻,一点都不冤枉。 “你说咱看人的眼光不行?” “你可不要恃娇而宠,这话你得跟咱说清楚了。” 朱元璋觉得这小子,纯粹是在诬陷自己慧眼识珠的好名声。 见到朱元璋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有发怒的迹象。 朱樉不慌不忙说道:“废除了宰相以后,你老人家倒是大权在握,唯我独尊了。” “可是你发现了没有,自从李善长致仕以后。” “没有一位六部尚书能在任上超过三年。” 朱元璋反驳道:“那些人,大多都是前朝的降臣,咱把他们清理出朝廷有何不对?” “我没说你做的不对,可是要完成新老交替,应该有能臣干吏去填补那些空缺的官位。” “没有建设人才梯队,培养足够的人才储备。” “如今的朝堂,可以用一句青黄不接来形容。” 朱元璋反复咀嚼人才梯队和人才储备这两个词语。 虽然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新颖词汇,不过从字面意思,联系其中上下文。 他倒是理解出了,其中的七八分含义。 朱元璋冷哼一声,怨气十足道:“咱倒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网罗天下才俊。” “现实的情况是这江南一地的文人不是心怀前朝,就是忘不了故主。” “他们连咱的征召令,都能拒不奉诏。” “咱的科举这帮掉书袋的读书人,就更不买账了。” 见到朱元璋有红温的迹象,朱樉忍不住火上浇油道:“人家张士诚占据苏州十二年,开仓济贫、兴修水利、奖励农商、善待士人。” “还多次减免赋税和徭役,不像某些人一上台就赶散了数十万江南百姓。” 洪武赶散发生在大明立国之时,朱元璋下令,将数十万苏南富裕之地的百姓迁徙到土地相对贫瘠的苏北等地。 这件事属于朱元璋的逆鳞之一,被亲儿子当面揭了老底。 朱元璋拎起紫砂壶就往朱樉头上一扔。 朱樉临危不惧,轻轻抬手一拨。 飞过来的紫砂水壶弹在了车厢上,发出砰的一声碎裂成了几块,掉落在了地上。 “气急败坏了,还是想杀人灭口咋地?” 朱元璋喘着粗气,眼睛血红。 一副要吃人的凶狠模样。 “你懂个屁,咱是为了将这些高门大户侵占的耕地,退还给当地百姓。” 要不是看过古今通集库里,封存的户部文档。 朱樉真的信了他的鬼话,直接毫不客气地戳穿谎言。 “洪武三年,下旨迁徙苏州、松江、杭州、嘉兴、湖广四千余户富豪到临濠开垦荒地。” “不到半年,又下旨迁徙十四万户江南百姓到凤阳府,充实大明中都。” “至正二十六年,张士诚灭亡的时候,苏州一地有一百九十余万人口。” “洪武十五年,经过数次迁徙,苏州的人口只剩下八十余万。” 朱樉如数家珍,将朱元璋干的缺德事和盘托出。 “老头子,你可别告诉我,这迁移走的近百万人口都是江南富户啊。” 朱元璋的脸上挂不住了,脸色涨得通红。 如果不是念在这小子,今天救了他一命的份上。 朱元璋真想下令,将这不孝子拖出去砍了。 “元末淮河泛滥,淮西人口十不存一。” “土地荒芜,人烟稀少。如果不花大力气治理,江淮之地必然一蹶不振。” “长痛不如短痛,咱是为了大明的长远之计。” 要不是大家都知根知底,朱樉都要被这大义凛然的话,感动到落泪了。 迁移人口的想法没有错,可是朱元璋的做法很野蛮,已经超出了人不人道的问题。 “你对士绅、地主怎么样,我都没意见。” “可是普通百姓的田宅被你没收了,拖家带口、背井离乡不说。” “在淮西一地,逢年过节,回乡祭祖都要面对层层关卡。” “一路受到官吏盘问,还要靠着扮作乞丐才能回到家乡祭祀祖宗。” “换位思考一样,如果换作老头子你是江南百姓。” “你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坐在紫禁城的朱皇帝呢?” “当然是操刀子干他娘的……” 朱元璋听的入神,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反应过来之时,勃然大怒道:“你这不孝儿子,今天是存心让老子难堪?” 朱樉没有半点畏惧,认真说道:“虽然大明没有明令条款,将人划分成三六九等。” “可是老头子,你的态度何尝不是把各地的百姓分为亲疏远近。” “淮西的百姓永久免除赋税,江南的百姓苛以重赋。” “别说江南的士人怀念张士诚,江南一地的百姓又如何能忘记,他们的吴王呢?” 张士诚起兵时,在高邮自封诚王。 龙凤十年,在朱元璋接受韩宋册封的吴王。 同年八月,张士诚在苏州改称吴王。 世人称为东吴,与朱元璋的西吴遥相对应。 这就是朱元璋一直看张士诚不顺眼的原因,什么档次跟咱用同一个名号。 听到吴王,这个一语双关的称呼。 朱元璋不由得回想起,当年的峥嵘岁月。 那时的他风头正盛率军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唯独到了苏州城这个地方碰了壁,苏州百姓与张士诚共存亡,让朱元璋大军死伤惨重。 最后靠人数优势,大军围困苏州城长达八个月之久,耗尽了城内的粮草。 才艰难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朱元璋抚着已经花白的胡须,怅然若失道:“咱承认对江南的百姓,有挟私报复之心。” 刚进来的黄狗儿,手上拿着崭新的紫砂壶。 听到这句话,黄狗儿瞬间失神。 手上一松,紫砂壶掉落在木板上摔成了几块。 茶水顺着地上流淌,黄狗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停用衣袖去擦拭木板,黄狗儿口称:“万岁爷饶命,奴婢真该死。” 朱樉摆摆手说道:“黄公公,这个岁数,犯点小错无伤大雅。” “有事自然会叫你,你先退下去吧。” 黄狗儿如蒙大赦,轻手轻脚退出了车厢。 在外面赶车的陈忠,有些不明所以。 “干爹,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居然把您这个老祖宗,惊的满头是汗。” 黄狗儿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板着脸说道:“不该知道的事,别瞎打听。” 刚才摔茶壶的动静,陈忠隔着车门听到了,小声问道:“万岁爷和秦王吵架了?” “咱家警告你一句,这宫里的事。” “要是知道的多了,那说明你的脑袋离搬家不远了。” 警告完干儿子,黄狗儿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老天爷啊,该不会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我刚才没听错吧?’ ‘一生要强的老皇爷,居然跟秦王低头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