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人所言极是,老成谋国之言。” “臣等附议。” 诸位大臣都在称赞吕本老成持国,可偏偏有人不干了。 那人就是主宰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他拍着手「啪啪」,打断了殿内的嘈杂之声。 朱元璋站在众位大臣身前,面沉如水咬牙切齿说:“你们以为秦王只是救了几个百姓?如果没有朕的儿子替朕挡了这次生死劫难,咱一殡天这天下可就战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这大明将变成五代十国那样的乱世。” 朱元璋一点也没夸大其词,天下承平不久,藩王除了刚刚成年的晋王朱棡和十六岁的朱棣,其他王爷还在大本堂里挨戒尺。 各地大将手握重兵,全靠他一人的威望在压制这些骄兵悍将,他一死立马天下四分五裂,变成「天子以兵强马壮者居之」的乱世。 至于太子朱标,常遇春活着或许能压制那些人,可太子手里就剩下一个还没独自统兵的蓝玉。 连朱樉加他的「万里长城」徐达都不敢想象收拾的了残局,更别提其他儿子。 朱元璋继续说道:“朕决定了秦王的庙号和谥号就是太宗文皇帝,如果谁再有异议,咱就给他抬到祖。” 「祖有功,而宗有德。」,至于秦王两样都不沾边,可胳膊拗不过大腿。 大明是朱元璋打下来的江山,他要是不高兴,国号都能给你改咯。这就是开国皇帝的威势。 “给朕拟旨昭告天下。” 中书舍人刘三吾一脸无奈的起草圣旨,朱元璋盖上大印。 于是躺在棺椁里的朱樉不知不觉就达成了成就,超过了嘉靖皇帝的父亲兴献王成为第一个死后被追封的大明皇帝。 只是明睿宗靠得是儿子嘉靖,他靠得是老爹朱元璋。 将朱樉追封了以后,朱元璋向工部尚书问道:“咱的孝陵工程到哪一步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您老不会是想连皇陵都让了吧? 工部尚书薛祥颤颤巍巍说道:“回禀陛下,今年立春选址现在刚刚开挖地宫。” 地宫就是存放棺椁的墓室,朱元璋让人抬来孝陵舆图,叫来刘伯温问道:“刘爱卿你看何地可为樉儿的陵寝?”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敢情您老是真的打算让秦王葬进风水宝地的帝王穴啊? 刘伯温仔细端详了孝陵工程图半天,伸手指着孝陵东垣以东大概六十米的地方。 刘伯温有些心虚的说道:“陛下,此处可为太宗皇帝陵寝。” 朱元璋对着工部尚书薛祥吩咐道:“将此地选为东陵,调营建孝陵的工匠和民夫加紧施工。” “至少年底之前一定要完工,让樉儿早日安寝。” 刘伯温选的地方,让薛祥很为难,他只好指着图纸跟朱元璋解释道:“陛下,东陵这里临近孙权墓,您曾经下令不得破坏。这个地方处于孙权墓和孝陵之间无法修建直道。” 陵寝前那条直道就是神道,神道上不仅要放石人和石像,最关键的是要修神道碑亭,用于存放描写帝王功绩的神道碑以供后世瞻仰。 朱元璋大手一挥说道:“樉儿的东陵与朕的孝陵相连共用一条神道。” 这句话一出,满堂皆惊,众位大臣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想:我大明在开创未有之先河——父亲给儿子追封皇帝,又要开创父子两代皇帝公用一条神道的先例。 吕本很想问一句:陛下你以前明明恨不得亲手掐死秦王来着,这凤阳一趟不过月余,太子殿下怎么好端端就失宠了? 没一人敢上前触怒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朱元璋,因为朱元璋很有可能会反手让他们亲身体验一回。 布置好了朱樉的身后事,朱元璋摆摆手让大臣们都退下。 等地藏殿里只剩朱元璋和马皇后时,朱元璋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 像是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他的挺直的背脊瞬间变得有些佝偻。 朱元璋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流泪说道:“你这从小不省心的逆子,你是昏了头不知道跑吗?” “是咱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连累了你,不然你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去做傻事。” 马皇后轻声安慰道:“重八不要过于自责,刚刚徐府来人说妙云也怀上了。该想想以后怎么安置这两个孙儿。” 朱元璋用袖子擦拭了下眼泪和鼻涕后说道:“妹子说的对,咱不光要让樉儿风光大葬,还要照顾好他的妻儿。” 他思索片刻后认真说道:“咱准备让狗娃和未出世的孩子出阁后都进文华殿读书。” 进文华殿读书是皇子才有特权,如果是以前马皇后一定会出言反对,可一想到一天福都没享过的二儿子一家。 她就心如刀绞一样,点头答应道:“如此便好。” 朱樉的棺椁要在寺里停留七天七夜,地藏殿里诵经超度之声络绎不绝,伤心欲绝的敏敏哭的晕厥过去好几次。 入夜只有朱元璋孤身守在灵前,李景隆走进来对他说道:“舅老爷您守了三天三夜了,表叔也是我的亲人就让甥孙给表叔守灵吧。” 朱元璋望着日渐成熟的李景隆,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个不成器的甥孙将朱樉从倭寇手下救了回来, 虽然有点晚,感谢的话自不必多说,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注意休息,熬不住了就让徐辉祖替你。” 徐妙云和朱樉虽然没成亲,但有了天家的骨肉。这门亲事朱元璋自然是认得。 李景隆跪在朱樉灵前点了点头,朱元璋望着儿子的神主牌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朱元璋走后,殿内只剩一些负责上香的小沙弥,李景隆拿起神案上的纸钱。 放进烧纸钱的瓦盆里,一边烧纸一边眼泪哗哗流,李景隆哭泣道:“我的表叔啊,你走了谁给我封王啊?” “我连封地都想好了,你咋能一走了之呢?” “我的汝阳王啊。” “我的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加封太子太师啊。” “表叔你这个负心人就这样走了,我李景隆到哪里去找你这么好的长期饭票啊。” 一想到他的野望就要跟着表叔一起入土了,李景隆放声大哭,哭的越来越伤心。 一旁的小沙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要不是两人年纪相仿,都要以为李景隆是棺中那人的私生子了。 李景隆恍惚间看到烟消云散的富贵与荣华,哭的越是肝肠寸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有什么私情似得? 地藏殿房梁上趴着一只白色小老虎望着李景隆旧爱已死的表情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