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八年除夕。 天空下着鹅毛般的大雪,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左云县衙旁新修的屋子内。 秦游坐在火炉旁取暖,正聚精会神地在眼前的纸上写写画画。 火炉内的火烧得正旺,就好像冬日里的小太阳。 “公子,我们回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了阿福的声音。 接着房门被打开,福禄寿三人手里依次提着东西进来。 “公子,我去老郭那里顺了些新鲜的肉和面粉过来。” 阿福举起双手上的东西笑道。 秦游抬眼看了看,乐道:“留着明天包顿饺子吃!” “好!!”阿福答应,嘴已经开始馋了。 “公子,我手里的是潘大人送来的大公鸡。” “岳公子送的一只羊后腿。” 阿禄阿寿分别乐呵呵地举起手里的东西示意。 秦游颔首,左云虽然艰苦了些,在除夕这天能蹭几个肉菜也是极为不错的。 他开口吩咐,“都把东西放下,阿福和阿禄去把鱼和羊腿都洗了,阿寿去叫上老刘去地里拔点菜来,咱们今天晚上吃火锅。” 说完秦游也放下手里活儿,亲自去淘米做饭。 此时,左云各地家家户户也沉浸在除夕的喜悦之中。 去年他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逃到这里。 没想到仅仅一年时间他们不仅有了家还有了地。 今年也不说是丰收,但分得的粮食已经能让他们过一个饱年。 而丰镇和阳高的百姓就没有左云那么幸运。 这个冬天依旧寒冷无比。 丰镇县衙后堂里。 温肇恭恭敬敬地站在孙传值面前拱手道:“大人,入冬以来,截止到今天已经有三十几人被冻死了。 还有筑城死亡的也有将近百人。” 孙传值听着县丞温肇的话,心里一片冰凉。 死的人虽然不多,但和左云比起来,还是格外的显眼。 “本县还有多少百姓没有住处?” 孙传值抬眼,神情严肃地看着温肇。 温肇低头回道:“至少有大半的人没有住处。” “还有大半的人??”孙传值皱眉,声音都尖锐了不少。 他大声质问,“本官不是让各村也学着左云那般建窑烧砖吗?怎么还会有大半的人没有住处。” 温肇苦笑道:“回大人,左云县的百姓都不需要自己去挖煤,丰镇的百姓不仅要自己挖煤还要自己烧。 这一来二去所耗时间之多不可估量,况且他们所烧的砖还要给出一些筑城。” 孙传值当即就明白原因所在。 他脸色有些难堪。 自己做不到像秦游那样他理解,但现在就连阳高的明贯都甩他八条街。 这让他心里堵得慌。 明贯学着秦游的一些举措,不说全部百姓都有住的地方,但至少有八成有住处。 这还是明贯边筑城边为百姓修房的结果。 左云丰镇阳高明明都是同时新设立的县。 大家都是在同一个。 但不知不觉间,丰镇就垫底。 孙传值心里不甘,县里的事务大大小小他都扛在自己身上,凭什么就垫底了。 “你先下去吧!!” 孙传值神色郁结地对着温肇摆了摆手。 温肇看孙传值脸色不好看,便拱手退出了后堂。 孙传值一个人坐着思索了许久,就算今天是除夕,他的心情依旧很复杂。 他这一坐就坐到了晚上,还是随从叫他吃饭他才回过神来。 左云县衙旁边的新房内。 秦游带着福禄寿外加一个老刘。 五个人围着火炉坐着。 秦游举起手中的酒杯,举着笑道:“新年快乐。” 福禄寿和刘宽也跟着举杯和秦游碰在一起高呼,“公子新年快乐。” 几人随即笑呵呵地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火炉上的锅里正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几人随即开心地涮着肉吃了起来。 元成九年正月十五。 元宵节。 汴梁城耿家。 做了将近两年首辅的耿保保去世。 耿家上下嚎啕大哭悲伤万分。 消息传到宫中。 皇帝看着窗户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执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张让见状,忍不住轻声念了出来,“文贞!!” 皇帝仿佛没有听见这话一般,开口道:“张让,拟旨!!” 张让急忙答应,躬身听训。 “自古圣贤治国,皆赖英才辅翼。耿保保有功于国,得信于民,实为国家之柱石,民族之脊骨。 今日陨之,朕心痛之,特追其为太保,谥号文贞。” 皇帝神色落寞,说完后将写好的字一并递给张让,并叮嘱道:“且和诏书一并送去。” 张让拱手郑重答应,“遵旨!!” 这道旨意一下,欢喜者有之,悲伤落寞者有之。 诏书的内容很快就传到了内阁。 内阁次辅唐柱脸色平淡地看着首辅的位置,接着看向对面认真处理政务的秦方昂。 秦方昂若有所感,抬头直视唐柱。 二人目光对视,让内阁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唐柱开口道:“耿首辅去世,我等当去送他最后一程。” 秦方昂不卑不亢地点头,“合该如此。” 傍晚下衙,由唐柱领头,带着一众官员上耿家。 耿家的灵堂也已经搭了起来。 而耿保保的遗体早已经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棺材里。 晚些时候,皇帝也亲自上门,给予了耿保保莫大的殊荣。 不管是文贞的谥号还是加封太保,耿保保绝对都受得起。 耿保保在任首辅期间,对内整顿吏治,对外收回了幽云十四个州。 这份功绩满朝文武没有谁不认可的。 唯一的可惜的是没有完整收幽云十六州。 要不然一个文正的谥号绝对跑不了。 但事事都有意外。 耿保保也是带着遗憾离去。 这让不少人唏嘘不已。 等在晚些。 皇帝和其他人相继离开后,耿府陷入了寂静。 唯有耿保保灵前的蜡烛正熊熊燃烧。 秦府。 秦政坐在火炉旁愣了许久,身边放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秉之,一路好走!!” 秦政举起酒杯嘴中呢喃,将酒水倒在地上。 接着嘴角呵呵笑道:“这一眨眼就是几十年过去了,你们一个个都走在了我的前头,如今就只剩下我和唐柱这个老不死咯。” “唐柱也快了, 他再不收敛,也要走了。” “到时候,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咯。” 秦政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再低头,眼睛已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