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 墨画心中微觉悚然,默默将这十六个字记下。 看来这舆图非同小可,若不弄清楚,必然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修士靠山吃山,因地制宜。 通仙城附近,并无丰沃的灵田,无澎湃的河海,也没有可蓄养的灵兽。 附近的散修都要在大黑山里讨生活。 而城南的炼器行、炼丹行,甚至是福膳楼,也都依赖猎妖师狩猎妖兽,剥取骨肉素材,提供炼器、炼丹和烹饪的材料。 墨画学阵法,也需要汲取大量妖血,调配灵墨。 整个通仙城的修士,无论修道生产还是生活,都与大黑山息息相关。 若是大黑山有着深藏的凶险,那麻烦就大了。 此后墨画一边学逆灵阵,有空时就去进大黑山,遇到偏僻或是面生的地方,就翻开罪修的那副舆图对照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舆图标记的位置。 可是找了数日,仍旧一无所获。 墨画心生颓唐,抬头望去,忽见远处大雾弥漫,掩住山峦叠嶂,遮住日光,迷迷蒙蒙一片,不知何处是山,何处是崖。 那里是大黑山的深山,也是大黑山最凶险的地方。 传言深山凶险莫测,修士有去无回。 墨画看着看着,忽然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山大雾,可蔽渊薮……” 这舆图标记的位置,不会是大黑山的深山吧! 墨画眼皮跳了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外山他了如指掌,内山太大,他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熟悉得很。 舆图所记的位置,若真在内山或是外山,那他肯定有印象。 不在外山,不在内山,那肯定就在深山了。 消失不见的罪修,有去无回的深山。 墨画心中有了猜测,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他连忙施展身法,一路跑回通仙城,气喘吁吁地找到俞长老,急忙问道: “俞长老,有谁去过深山么?” 俞长老闻言吓了一跳,“怎么问这个?深山危险,你不能去的。” 他还以为墨画好奇,想去深山玩玩。 “我不去,我就问下。”墨画喘了口气,“是不是猎妖师只要进了深山,就从没回来过?” 俞长老见墨画神色凝重,而且语气严肃,心知恐怕不是小事,便点头道: “确有此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俞长老皱眉思索,片刻后道:“大概两百,或许三百多年前吧……” “您也不清楚么?” “我也才活了两百多年,再之前的事,我哪里清楚,只能听说。” 俞长老摸了摸胡子,回忆了下,而后道: “似乎三百多年前,深山虽然危险,但还是能进的。” “能进?”墨画有些惊讶。 俞长老点了点头,“能进,但是雾气重,瘴气毒,妖兽也强,二品的妖兽也多一些。” 俞长老想了下,又道:“那时虽然叫深山,但其实还算是内山,只不过是内山最危险的地方。但后来进了深山,有去无回的猎妖师太多了,渐渐地就没人敢去了,大黑山的深山也就成了禁忌。” “筑基期的修士,也不敢进么?” 俞长老眼皮一跳,“筑基也不敢,因为里面有筑基修士死过。” 墨画睁大了眼睛,“筑基修士也会死在里面?” 俞长老点了点头。 “不是失踪了?而是死在里面?”墨画疑惑道。 按理来说,失踪了未必就是死了,怎么肯定就死在了深山里呢? “因为尸体在深山外缘被找到了。” 墨画越听,越觉得蹊跷,“死的是谁啊?” 俞长老神色有些复杂,“钱家曾经的大长老。” “钱家?”墨画有些难以置信。 俞长老微微颔首,与墨画道: “当年我还是一个小小的炼气,听说钱家的大长老进了深山,杳无音信,过了半个月,钱家老祖便带人,想进深山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个家族的大长老啊,位高权重,怎么能不明不白地死了。那时钱家的势力已经很大了,人多势众,所以敢进深山,但即便如此,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钱家上下,从筑基到炼气,几乎全员出动,修士相挨,结成人网,由外向深山内推进,最后在外缘的一个树下,找到了已死的钱家大长老。” “据说死得非常蹊跷,少了一只胳膊,似是被妖兽咬断了,但此事毕竟是谣言,钱家至今也未向外透露死因。” “之后呢?”墨画问道。 “之后就不了了之了,钱家不敢再深入了,筑基期的大长老死了,尸体也找到了,也算有个交代。再进深山,若真遇到什么大凶险,估计钱家就要灭门了。” 俞长老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可惜。 估计是因钱家大长老死了而幸灾乐祸,又因钱家没都栽在深山里,而有些可惜。 墨画道:“从那之后,就没修士敢进深山了么?” 俞长老纠正道:“有人敢,但没人能出来。” “这世间胆大包天,或者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多着呢,既有艺高人胆大的,也有蠢笨不知畏的,但无论如何,进了深山,都没出来过。” 墨画目光复杂,缓缓道:“他们是自愿进去的么?” 俞长老笑了笑,还想说什么,忽然一怔,脸上笑容渐渐淡去,凝重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墨画将舆图取出,交给俞长老,又将光头陀和那一众罪修的事说了,包括那十六个字。 “黑山大雾,可蔽渊薮;午夜三更,投石问路。” 俞长老念叨着,越念越是心惊。 他心思急转,声音微颤道: “你的意思是,这大黑山的深山,很可能是个巨大的贼窝,这两三百年来,一直有穷凶极恶的罪修,在里面蛰伏着?” 墨画缓缓点了点头。 俞长老忍不住站起身来,皱着眉头,在厅里来回踱步。 如此来回走了几圈,俞长老整理了思绪,这才坐了下来,喝了杯茶,平复了下心情,沉声道: “的确有这种可能……” “这两百多年来,外地修士不说,即便是猎妖师,也有不少在深山失踪的。” “猎妖行当初的长老,包括我,也都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要进深山,否则凶多吉少。” “可就是有猎妖师不听劝告,进了深山,没了音信。” “我之前只是恨其愚笨,不知死活,现在想来,才发觉这里面蹊跷得很。” “能做猎妖师的,能在内山混的,哪个不知大黑山的凶险?又有几个不爱惜性命的,怎么可能脑袋一热,就往深山里去?” “即便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们的妻子和孩儿,都指着他猎妖赚灵石过活,拖家带口的,又怎么敢轻易地去以身犯险?” “一旦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生活凄苦,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 “现在看来,他们不是自愿进的深山,而是被抓,或是被杀,再被人带进了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