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狈并没有为失去心腹而感到悲伤。 死者已矣，更何况，连自己的左膀右臂，他都能如此轻易地舍弃，更何况其他人？ “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拖住他。” 朱阳 深知赤狈 的性格，明白如果让剑无极 逃走，自己必死无疑。 如今的他，已经命悬一线。 眼下，他只能尽力完成赤狈 交代的任务，那就是每天去收取利息。 第二天，前去收取利息的打手，双手尽废而归。 第三天，依然如此。 朱阳 原本以为，剑无极 会网开一面，放过第二个打手，却没想到，他依然毫不留情。 接连两天，都有打手双手尽废而归，通天商会内部，人心惶惶。 有些打手，借口生病，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还有一些打手，干脆直接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打手们私下里，都骂剑无极 心狠手辣，但朱阳 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剑无极 已经手下留情了。 如果他真的心狠手辣，通天商会早就血流成河了。 “那天，他为什么没有赶尽杀绝？” 在为那个被栈鹤 折磨致死的男子收尸的时候，朱阳 心中充满了绝望，以为自己也要被剑无极 杀掉。 然而，剑无极 并没有这么做。 他之所以留下他们，一定有他的理由。 无论如何，今天的利息，还是要收的。 “今天，我亲自去。” 听到朱阳 的话，那些原本担心自己会被派去送死的打手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朱阳 也知道，不能总是让手下人去冒险，所以决定亲自出马。 看着那些躲躲闪闪，不敢与他对视的手下，朱阳 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悲凉。 他知道，换做是他，也不会愿意去招惹剑无极 。 然而，当他来到客栈，却看到剑无极 正笑盈盈地等着他。 “怎么是你来了？ 难道你那些手下，都已经被我吓跑了吗？” “他们都怕了你。” “你可不是那种会关心手下死活的人吧？” “你对我，了解多少？” 剑无极 目光灼灼地看着朱阳 。 “看来，你背后确实有人撑腰。 你该不会是去找帮手了吧？” 朱阳 心中一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为什么没有废掉我的双手？” 这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自问，并没有做过什么让剑无极 感激的事情。 剑无极 从怀中掏出两枚铜钱，放在桌上，淡淡地说道： “因为，我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朱阳 闻言，顿时一头雾水，但剑无极 并没有解释，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朱阳 拿起桌上的铜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客栈。 他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剑无极 的话。 他需要我的手？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分舵主，好像开始调查您了。” 一个声音，从巨石下传来，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呻吟。 令人惊讶的是，那块巨石下，居然压着一个人。 他正在用内力，支撑着那块巨石，不让它压垮自己。 就算有内力护体，但要支撑如此巨大的重量，也绝非易事。 “砰！” 巨石落地，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男子，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 他身材健硕，目光如电，仿佛一头猛虎，威风凛凛。 魔剑队队长，仲岳 。 这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魔剑队，是天魔神教的精锐部队，常年驻守在江南分舵，负责抵御外敌入侵。 作为魔剑队的队长，仲岳 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你小子，是想累死我吗？ 居然让我扛着这么重的石头，还要听你汇报工作？” 说话的是仲岳 的副手，魔剑队第一小队队长，车淮 。 “这不是想让您早点退休，好让我接替您的位置吗？” 仲岳 性格冷酷，不苟言笑，就连魔剑队的其他成员，都对他敬畏有加。 而车淮 ，是唯一一个敢和他开玩笑的人。 两人之间，亲如兄弟，无话不谈。 “你说，分舵主在调查我？” “是的，他已经派人暗中调查您了。” 从职位上来说，分舵主比队长高一级。 但是，魔剑队作为精锐部队，拥有超然的权力，所以一般情况下，分舵主都会对队长以礼相待。 然而，江南分舵的情况，却有些特殊。 “那家伙，就喜欢树敌，却让我们冲锋陷阵。” 仲岳 脱下汗湿的衣服，走到河边，开始清洗身体。 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那是他多年征战，留下的荣耀印记。 “他要是能安分守己，该多好？ 我们也能过几天太平日子。” “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呢？” “他这个人，就是喜欢装腔作势，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浑身难受。” 仲岳 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那又如何？ 难道我还会怕他不成？” “我已经警告过那些人了，让他们不要乱说话。” 仲岳 是一个贪财好色之徒，他暗中收受了许多江湖门派的贿赂。 而新来的分舵主，却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严禁手下收受贿赂。 所以，那些想要巴结仲岳 的人，只能偷偷摸摸地给他送礼。 而仲岳 ，也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他们送钱给我，我替他们办事，这有什么不对？ 那些穷鬼，给的钱，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事实上，仲岳 也并没有完全按照那些人的要求办事。 他只做那些他认为有利可图的事情，而那些他认为没有价值的事情，则一概拒绝。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手中的权力，以及他背后的魔剑队。 “他们花钱，买的是安心，这有什么不好？” 仲岳 的话，让车淮 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而，这次的事情，却不像以前那么简单。 “您也知道，分舵主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如果他真的要查，迟早会查出真相的。” 仲岳 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分舵主既然敢调查他，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 一开始，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仲岳 走到巨石旁，拔出长剑。 他随手一挥，巨石应声而裂。 “为了武林的和平……” 仲岳 抚摸着光滑的切面，淡淡地说道： “分舵主可以换，但我们不能换。”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突然来报： “队长，有客人来了。” 密室里，赤狈 正焦急地等待着。 这里是仲岳 秘密会客的地方。 为了掩人耳目，赤狈 戴着一顶斗笠，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 仲岳 走进密室，赤狈 连忙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好久不见。” “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来找我吗？” 仲岳 的态度，十分冷淡。 他一向看不起赤狈 这种靠放高利贷发家的人。 “要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会来找你。” 赤狈 心中暗骂道。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满，跪倒在地，说道：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来找您了。” “说吧，什么事？” “有一个冒充魔教的人，他武功高强，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赤狈 故意隐瞒了剑无极 自称是魔教少教主的事情。 他知道，以仲岳 的性格，肯定会说： “一个疯子，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然后借机推卸责任。 “冒充魔教，可是死罪！ 他究竟是什么人？ 有多厉害？” “他已经杀了我两个心腹，就连栈鹤 ，也死在了他的手里。” 听到栈鹤 的名字，仲岳 心中一动。 “好吧，这件事，我帮你解决。” 赤狈 原本以为，仲岳 会百般推脱，却没想到，他居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不禁有些意外。 “多谢队长！”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您请说。” “你要让分舵主知道，有人在冒充魔教。 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赤狈 顿时明白了仲岳 的用意。 “这小子，是想借刀杀人啊！ 他这是想利用分舵主，除掉那个高手。 真是够阴险的！” 不过，赤狈 并不在乎这些。 只要能除掉剑无极 ，他什么都愿意做。 “没问题，我会安排的。” 事实上，仲岳 的计划，比赤狈 想象的还要狠毒。 如果分舵主在抓捕冒充魔教的人时，意外身亡，那魔剑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为分舵主报仇了。 “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 仲岳 问车淮 。 “当然可行！ 我们魔剑队，可是战无不胜的！” 仲岳 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做事，从来都是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第二天，朱阳 再次来到了客栈。 “朱先生，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一个人来找我。” “你不是说，你需要我的手吗？ 只要我的手还在，你就不会杀我，不是吗？” 朱阳 一夜未眠，一直在思考着剑无极 的话。 “你究竟为什么要我的手？” 剑无极 看着朱阳 ，说出了他这辈子，最震惊的一句话： “我想让你，做通天商会的会长。” “你…… 你在胡说什么？” 朱阳 失声叫道。 而剑无极 ，却依然平静如水。 “为什么你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 朱阳 心中，有无数个理由，可以反驳剑无极 。 但是，这些理由，他从未想过，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你不是要杀我吗？” 在朱阳 的印象中，剑无极 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没错，我原本是想杀了你，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个恶人。” 剑无极 说出了他的计划。 “既然你们是不可或缺的恶，那就让你们，成为真正的恶吧。 从今以后，通天商会，将会以合理的利息，借钱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现在，我只控制了通天商会，但总有一天，我会改变整个江湖的规矩，让所有放高利贷的人，都付出代价。” 朱阳 终于明白了，剑无极 为什么要留下他，为什么要留下他的双手。 他要用这双手，继续拨弄算盘，但这一次，是为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你…… 你究竟是什么人？” 朱阳 忍不住问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是魔教少教主。” “你…… 你就是一个疯子！” 剑无极 明明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这让朱阳 感到无比的困惑和不安。 “就连你这种人，也说我是疯子？ 如果那些魔尊听到这句话，肯定会笑掉大牙。 他们一定会把我当成一个笑话，好好嘲笑一番。” 朱阳 摇了摇头，心中充满了疑惑。 难道，他真的是魔教少教主？ 还是说，他真的疯了？ “你觉得，你的计划，能成功吗？” “我不知道，因为这件事，要由你来完成。” 剑无极 的话，让朱阳 更加困惑了。 “你武功那么高，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为什么要让我去做？” “因为，你最了解通天商会，也最了解那些放高利贷的人。 而且，如果你背叛我，我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原来，这就是剑无极 对他的惩罚。 “你…… 你真是太狠了！” “你以为，我是在救你吗？ 你错了！ 你将会面临更大的挑战，你要管理好整个通天商会，不能让任何人，贪污一分钱。” 剑无极 要让朱阳 ，用他的一生，来偿还他犯下的罪孽。 “你要像那些被你逼债的人一样，终日劳碌，直到死去。” “如果我拒绝呢？” “那你就和赤狈 一起，去死吧。” 剑无极 说着，将两枚铜钱，依次放在桌上。 那两枚铜钱，仿佛代表着赤狈 和朱阳 的命运。 看到那两枚铜钱，朱阳 的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心惊胆战，生怕那两枚铜钱，会突然射穿他的脑袋。 是害怕死亡，还是贪恋权势，还是厌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生活？ 自从遇到剑无极 之后，他的内心，就一直处于一种极度矛盾的状态。 他明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偏偏对生的希望，抱有一丝幻想。 他明明知道，剑无极 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却偏偏想要尝试一下。 “你…… 你害怕吗？” 剑无极 问道。 “我当然害怕！” “就算掉进海里，只要能露出鼻子和嘴巴，就能活下去。 大海再大，也只需要这么一点空间，就足够了。” 剑无极 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圆圈。 “你好好想想，你的救命稻草，究竟是我，还是赤狈 。 你必须尽快做出选择，因为，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 朱阳 看着桌上的两枚铜钱，心中五味杂陈。 这两枚铜钱，将会改变他的命运。 他想要活下去，但他不想一辈子活在悔恨和恐惧之中。 如果要他用一生的时间，来赎罪，他宁愿选择死亡。 然而，当他想到，自己即将被真正的魔教撕成碎片，心中却又涌起了一丝生的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只知道，他想要活下去。 朱阳 拿起桌上的铜钱，转身离开，临走前，他说道： “这场风暴，是你自己引来的，你最好也给自己，找好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