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苏鹏得知了林海平安返回深圳的消息,他沉默良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再加上缜密的安排,居然就这么被林海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破解了,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到底是这小子运气太好,还是我的气数已尽呢?他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慨叹。 慨叹之余,还有些疑问。于是,他问大公子,那两个被泰国警方抓住的职业杀手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林海又不是火眼金睛,怎么可能知道这两人是通缉已久的要犯?这绝对不能用瞎猫撞上死耗子来解释。 可大公子的回答让他哭笑不得:到现在他也一头雾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鹏对此将信将疑,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和验证了。 癌细胞正在肆虐的摧残着他的健康,剧烈的疼痛让他苦不堪言,强效镇痛药的用量已经达到了极限,很多时候,他只能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才没有彻底倒下。 他一度想放弃杀掉林海的念头,但最后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对他而言,李慧已经不仅仅是红颜知己那么简单,在这个女人身上,他倾注了太多情感和精力,所以,无法原谅李慧的背叛。尽管很清楚,背叛这两个字用得并不恰当。 一定要让李慧和林海付出代价!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将所以该带走的东西统统带走,包括所知道的秘密和曾经付出的感情,至于林海嘛,就让他到另一个世界找我算账吧。 打定主意之后,他再次拨通了大公子的电话。 “那件事不能停,要继续办。”他道。 大公子略微迟疑了片刻,说道:“鹏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林海似乎有所察觉,我觉得可以稍微缓一缓”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不,一刻都不能耽误。” “何必这么急呢!”大公子笑着道。 “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他平静的说道:“你知道的,我曾经答应过老爷子,你不希望我食言吧?” 大公子沉默了,良久,这才冷冷的说道:“鹏哥,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有点威胁的味道呢?” 苏鹏淡淡一笑:“是的,我就是威胁你,你有什么意见嘛?” 面对着他的强硬,大公子却软了下来:“你是老爷子的爱将,我哪敢有意见啊,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泰国解决不了,就在东辽解决,这也算是对得起他了,落叶归根,总比漂泊在外的孤魂野鬼要强得多。” “那就拜托你了,心浩啊,宦海沉浮三十年,我早就把一切都看淡了,但林海却是个例外,他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我不想带着这根刺离开这个世界,老爷子也说过,无论什么要求,他都会想办法满足我的,所以,请你多多理解吧。”苏鹏缓缓说道。 “放心吧,一切我来安排。”大公子的态度爽快了许多。 “好,一周之内,我要得到满意的消息。”他平静的道。 大公子很是惊讶:“一周!这么快?” “是的,你得给我留出跟顾焕州摊牌的时间。”苏鹏说道。 大公子沉思片刻:“好!那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苏鹏照例以饱满的状态出现在众人面前,连着主持召开了两个会议后,临近中午时分,省经侦局的李百涛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是霍雨田案有重大突破,要马上汇报。 他立刻答应,让李百涛马上赶过来,放下电话,他先命陈大春将下午准备出席的会议推掉,然后关上办公室的门,给自己打了一针。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必须保证自己的状态,否则,病情一旦泄露,局势将瞬间发生逆转,他将失去最后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李百涛急匆匆的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坐下之后,未曾开口,先将一份审讯记录递了过来。 他拿起来大致翻了下,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人羁押在什么地方?”他问。 “在东河县的省厅疗养院,监视居住。”李百涛说道。 东河县是省城下辖的一个县,省厅在那里设有农场和警犬训练基地,同时还有个疗养院,由于地处比较偏僻,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专门办案的所在。 苏鹏听罢,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办案的人可靠吗?”他问。 李百涛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说道:“都是政治上非常过硬同志,保证没问题。” 苏鹏点了点头:“嗯,审讯工作暂停,让霍雨田好好恢复下,然后马上送回看守所。” “我知道。”李百涛连连点头道。 本来,霍雨田是被羁押在省城第一看守所的,在苏鹏的指示下,李百涛将其改为了监视居住。 在外人看来,从条件简陋,人满为患的看守所被转为监视居住,是相当不错的事,但实际上,这对霍雨田而言,却是炼狱般的经历。 看守所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 办案人员提审嫌疑人,不仅要求全程录音录像,而且提审证上要写明提审开始和结束的时间,就算你找各种理由,把摄像头关了,但提审证上的时间是谁也不敢轻易更改的。 审讯五个小时,可有录像的却只有两个小时,那三个多小时干什么去了? 摄像头坏了,没录上。 可是,坏了这期间,又都做了什么呢?为什么讯问笔录上没有记录呢? 按照规定,办案人员和嫌疑人的每一句对话,都要做记录,审讯结束后,嫌疑人要签字确定,这都是最原始的证据,在庭审阶段可以发挥关键作用。 三个小时,能说好多好多话,就算是在交代政策,搞攻心战术,也要如实记录。 综上所述,要在看守所里搞事情,难度太大了,即便能玩些花样,但将来到了法庭,也会被律师看出破绽,并抓住不放,如果嫌疑人再翻供,那些辛辛苦苦搞出来的口供,很可能就被法庭列为非法取证。白忙活不说,搞不好还要被追责。 而监视居住就不一样了。 只要不在看守所,一切就都由办案人员说了算。 于是,在看守所里态度非常强硬的霍雨田,在被监视居住之后,不到三天,便开始陆续交代问题,只不过跟挤牙膏似的。这当然难不倒经验丰富的办案人员,在持续的压力之下,霍雨田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 只是没想到,霍雨田这一开口,却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霍雨田的供述,比我们掌握的情况要严重得多。”李百涛小心翼翼的说道:“牵扯的人和事,都太敏感了您看,这个案子还要继续办下去吗?” 能干到省厅经侦局局长职务,李百涛不仅业务能力没得说,而且也深谙为官之道。他非常清楚这起案件的背后其实是一场权力博弈,而他之所以坚决的站在了苏鹏一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是苏鹏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公开秘密,顾焕州虽然初来乍到,但对此肯定也一清二楚,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背叛老领导,投奔新靠山,是要担很大风险的,新靠山未必买你的账不说,一旦传扬开来,在官场就没法混了,会闹个人人敬而远之的下场。 何况,这种高层的权力斗争,往往不会搞成你死我活,大家能走到这个地步,都非常不容易,没有必要以命相搏,最后的结局一般都是握手言欢,各让半步。所以,他只要死死抱住苏鹏的大腿,也吃不了什么亏。 可当拿到霍雨田的口供,李百涛却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口供里居然出现了很多高不可攀的大人物的名字,起初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霍雨田被打懵了,可仔细看了遍后,却发现时间地点场合都对得上,前后逻辑严谨,条理清晰,绝不是顺口胡说。 他顿感不妙,立刻命令停止审讯,生怕这哥们再说出点什么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记录了。 将霍雨田安置好之后,他马上拿着已经得到的口供来找苏鹏,他很清楚这份口供的分量,一旦捅出去,那他和经侦局就等于是被扔到了火山口,恐怕死都不知道咋死的了。 苏鹏冷冷的道:“咋了,害怕了?” 李百涛沉吟片刻,苦笑着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有点害怕,牵扯这么多敏感的人了,这案子没法办,也不能办,退一步讲,就算我办了,可法院那边也没人敢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