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东走进厂区大门,看着冷冷清清的厂子,无声的叹口气。他刚进厂那年,年底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来拉酒的车排成排,这才几年时间,彻底完犊子了,已经处于半停产状态。
本来指望着年底能有一波销售,好给职工发工资。可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十月份生产了八十吨酒,到现在也没销售出去多少。这也预示着,大高粱被市场淘汰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这不是我们的大学生,周安东同志吗?”
周安东要去车间找死党姚军,没想到半路碰到三名以前质检科的同事。说话的是跟周安东年纪差不多,但工龄却要长好几年的刘志广。
“妈的,还真是冤家路窄。”周安东嘀咕了一句,一脸的无奈。
在他大三的时候父亲就出了事,要不是有两个姑姑帮衬,他大学都念不完。毕业之后,直接分配到了省外经贸厅。但家里情况不允许他留在省城,所以回到了江州。
本来分配到了教育局,但当他办理手续的时候,人家告诉他弄错了,他应该去的是酒厂。他也不是傻子,怎么能不明白,自己被人挤下来了。
他周安东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人家很直白的告诉他,别闹,要是敢闹事,连酒厂这个工作都没了。想想家里的情况,他只能咽下这口气,去酒厂报到。
而刘志广是中专学历,在这个年代那也是香饽饽。可周安东这个大学生一进厂,工资就比他这个有着五六年工龄的中专生多出十几块,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还有那些女职工,没事儿就往周安东身边凑,尤其是他暗恋的对象,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板着脸,但跟周安东却有说有笑,还经常在家里给周安东带吃的。
所以,他对周安东那真的是羡慕妒忌,背地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但这个家伙城府非常深,表面上跟周安东称兄道弟,什么玩笑都能开。背地里总是跑到领导那里,给周安东上眼药穿小鞋,不停的找麻烦使绊子。
周安东也知道,这犊子经常在背后捅他刀子,正准备收拾他一顿的时候,厂里突然传出要提他副科。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只能先放过刘志广。
可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他妈的塞牙。一个人没事跑仓库去瞎转悠,正好撞见副厂长张德友跟一个女工,在里面又搂又抱又啃的,接下来他的副科没了,便宜了刘志广,然后他又被调到了广播站。
其实周安东心里很清楚,这是张德友在警告他,别乱说话。要是敢乱说,我既然能拿下你的副科,又能把你调到广播站,就能一脚把你踩死,踢出酒厂。
另一名同事,钱伟嬉皮笑脸的说道:“前一段时间,全体职工大会上,厂领导作了重要讲话,风雨同舟,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号召我们职工参与到销售中去,并且每卖出一瓶酒,就给两毛奖金。刘科已经卖出一百二十多箱,到年底最少能拿到三百块的奖金。你可是咱厂唯一的大学生,文化高,能力强,肯定比刘科卖得多吧。”
周安东挑了挑眼皮,迈步就要走。
“别走啊!”钱伟一把抓住周安东胳膊,不怀好意的一笑:“别告诉我,你一瓶酒没卖出去呢?”
周安东很诚实的点点头:“对啊,我一瓶没卖出去。”
刘志广叹口气,领导的派头十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周安东啊周安东,你咋就不上进呢?咱厂领导那么器重你,你就这么报答他们?你说,你都被发配到广播站了,怎么就不好好反思反思,整天吊儿郎当的,像个什么样子?还大学生,我真都怀疑,你那个毕业证是不是花钱买的。”
“小人得志便猖狂。”周安东笑眯眯的虚点了一下刘志广,“这句话在你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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