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所,正房。 十阿哥跟十福晋也正在用膳。 看着膳桌,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想起了逆子。 “瞧着挺乖的,应该不会在九哥、九嫂跟前犯熊吧?” 十福晋说着,自己都没底气。 倒是十阿哥,见了儿子在兄嫂跟前的乖顺,道:“老实着呢,像换了一个人,那小子就是故意,故意气咱们。” 说到最后,他不由磨牙。 才多大点儿的小东西,就有心眼了。 十福晋放心了,道:“那就好,要不给九嫂添乱。” 从落地开始,这还是小阿哥头一次离了她眼前,她嘴里说的再放心,也牵挂着。 十阿哥看出来,道:“明儿你多过去坐坐,跟着九嫂一起看孩子。” “嗯,嗯……” 十福晋立时应了…… 清溪书屋。 一家三口也在用膳。 这并不是第一次。 早先圣驾去清溪书屋的时候,一家三口也一起吃过饭。 十八阿哥见康熙的次数多些,也没有寻常皇子对皇父的畏惧。 康熙也乐意多疼爱这个幼子。 眼见着十八阿哥吃什么都香,胃口也好,康熙点了点头,对宜妃道:“比他九哥强,不挑食。” 宜妃笑着说道:“也有不爱吃的,不吃白菜,也不吃芹菜、香菜,只说是有菜味儿,现下春日里,内务府也开始供苦麻菜跟荠菜,也是一口不吃的。” 康熙道:“那就吃别的,不爱吃不要勉强他……” 说到这里,想到明年十八阿哥就要挪宫,他就对宜妃道:“都好好记下了,回头十八阿哥分阿哥所,让首领太监记了。” 宜妃点头应是。 十八阿哥已经能听懂话了,道:“汗阿玛,儿子还不爱吃萝卜跟豇豆……” 康熙没有点头,反而有些担心了。 总不能什么菜都不吃。 他望向宜妃道:“那十八平日里吃什么菜?” 宜妃想了想,道:“菠菜、茄子、冬瓜跟葫芦条,这几样例菜吃,其他就是后添的洞子菜,黄瓜、土豆这几样,也是吃的。” 康熙听了,点头道:“那还好,总有能吃的。” 宫里的例菜,都是按月来的。 每个月固定的几种菜色,都是不变的。 要是十八阿哥都不吃,那样也不好。 肉性燥热,吃多了生痰不说,还容易密结。 宜妃有些意外,笑着看康熙道:“臣妾还记得五阿哥小时候不吃菜,皇上还说他来着……” 方才还嫌弃九阿哥挑食。 到了小儿子这里,就不一样了。 康熙道:“十八阿哥是幼子,不一样,再说如今宫里也不比早先。” 早先的时候,地方不稳,宗室王公势大,皇权势微。 康熙除了扶持兄弟,就是培养儿子,打算用来平衡远支王公。 如今,他已经生育了三十来个儿子,序齿都到了二十阿哥,成丁皇子都有十一人。 这个数量太多了。 多到康熙自己熄了皇子高封的打算。 他有些明白太祖为什么将儿子分成了三六九等,除了子以母贵,还因为没有那么多佐领可分了。 太祖大妃所生三子,分了太祖的两黄旗。 宜妃望着混不知愁的十八阿哥,晓得皇上这话是给自己听的。 虽说同母所出,可十八阿哥的爵位不会像他两个胞兄那样高。 否则三个皇子成了一系,并不是好事。 到时候想要做个富贵闲人,也碍眼。 宜妃心情复杂,往好了想,如今的局面已经不错了。 早先的时候,皇上摆明了九阿哥也要低封的。 她就岔开话道:“也不知道大格格在北花园如何了?五公主小时候是出了名的乖巧,倒是五阿哥小时候淘气,没少让太后操心。” 康熙想到尼固珠的闹腾,脸上不由自主带了笑,道:“可会哄人了,是个碎嘴子……” 十八阿哥吃着象眼小包子,听着帝妃说话,对自己的大侄女生出几分好奇。 叔侄见过面,已经一年多前。 对十八阿哥来说,太久远了,完全没有印象。 这回就快要见到了,不知道大侄女是怎么个闹腾法…… 南二所,正房。 膳桌上的饭菜都凉了。 大部分都没有动。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还不见三阿哥回来,三福晋晓得,这三阿哥肯定是回郡王府了。 她怄的不行,也没有了吃饭的兴致。 将她跟孩子丢到海淀,挂一个尽孝的名儿,三阿哥自己倒是回府鬼混去了。 田氏还在月子里,三阿哥鬼混也去不了田氏那里。 那就是后院的两个新侍妾。 十五、六岁的女孩,正是最娇嫩的时候,又是比照着田氏的品格选的。 都是身材纤细,带了几分书香气儿。 不用想就晓得,这两个肯定能入三阿哥的眼。 这是三福晋自己选的人,就是为了给田氏分宠。 如今三阿哥每月有半月歇在这两处。 确实分宠了,三福晋又后悔了。 这是她选的人。 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丈夫,丈夫,一丈之内为夫。 她跟三阿哥隔了二十多里地,这算什么呢…… 讨源书屋。 太子正在用膳。 今晚有一道新菜,红彤彤的汤汁,里面是雪白的鱼片,吃着竟是鲜美异常。 太子望向侍膳太监。 侍膳太监道:“这是娘娘送来的菜,方才九贝勒打发人送了几尾活鱼。” 太子又吃了两口,才去夹其他菜。 九阿哥是个爱张罗的,每年在海淀四处里送吃的,也成了惯例。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若是九阿哥自己庄子里的出产,太子吃了也就吃了,但晓得这是董鄂氏庄子里的出产,就不好意思占这个便宜。 太子想了下三胞胎出生的年岁,吩咐太监总管道:“去孤的私库里挑两方砚台、一个项圈给太子妃送过去,就说是孤给三个孩子的礼物。” 那总管太监迟疑了一下,道:“主子,敦郡王府的大阿哥也在海淀,还有诚郡王府的三阿哥跟二格格……” 太子听了蹙眉。 换做往年,他不会在意那两家怎么想;如今,他想的就多了。 他吐了一口气,给十阿哥的长子预备一份礼,这没什么;给三阿哥的儿女预备东西,他不乐意。 皇父应该也不会乐意。 这样想着,太子反而想要送了。 “你看着再预备三份,都给太子妃送过去……” 太子吩咐道。 那总管太监应了,退了下去。 太子的嘴角多了讥诮。 他之前是不是太让皇父省心了? 叔伯兄弟都不亲近,做太子做成了孤家寡人。 叔伯还罢了,都病着,平时也打不上交道。 兄弟这里,如果开始亲近呢? 皇父口口声声将“兄友弟恭”挂在嘴上,却是扶起大阿哥跟自己相争。 他自己也道貌岸然的,在儿子成丁之前扶持裕亲王跟恭亲王;皇子成丁后,就借着乌兰布统之战,夺了裕亲王跟恭亲王的权。 这“兄友弟恭”,就显得可笑了些。 对自己的不满,也有一条是自己不友爱兄弟。 那自己就友爱友爱好了…… 北花园。 灯火通明。 尼固珠换了绉棉布的衬衣,跪坐在炕上,正在陪太后打牌。 打的是比大小。 牌出干净了就赢了。 尼固珠玩得津津有味儿,问太后道:“乌库妈妈,好玩不好玩?” 太后笑着点头道:“好玩……” 尼固珠道:“多好玩啊,玛嬷也这样说,我在家也常陪她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