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户部衙门大院,九阿哥脚步就有些沉。
既是来学习政务,他本打算做个好学生的。
尤其上头还有四阿哥这个爱操心的哥哥。
他之前想的明白,自己不跟四阿哥争权。
今儿这件事,直接越过四阿哥,做了出头鸟,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计较。
到了值房门口,他就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进来。
东屋的门没关,四阿哥坐在几案后,低头写着什么。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鸟悄地进了西屋。
等到了西屋,他松了一口气,就直接在炕上躺了。
之前在乾清宫前站了大半个时辰,身子都僵了。
何玉柱见状,打开旁边柜子,拿出一对小锤子来,是竹锤子,两头缠了布。
“爷,奴才给您捶捶?”何玉柱压低了音量道。
他跟在九阿哥后头,自然瞧出来主子心虚了,怕的是东屋那位爷。
何玉柱心里也怕。
那位不像哥哥,倒像是自己主子的老子。
不过何玉柱晓得好歹,知道那位都是好心,自己的主子也乐意受着。
九阿哥翻身趴了,道:“捶吧!”
何玉柱拉了凳子,挨着炕边坐了,给九阿哥捶腰。
炕上除了毡子,就是粗布做的炕单。
九阿哥眯着眼睛,吩咐何玉柱道:“天冷了,要换厚毡子了,记下回头跟曹顺说一声,将这屋的铺陈换了。”
何玉柱记下,道:“爷,是不是也该用熏笼了?”
如今九月初,离烧地龙还有将近一个月,可是早晚屋子里都比较凉,尤其是这是耳房,屋子矮,前头还有厢房遮光。
九阿哥还没有回话,门口就有动静,道:“春捂秋冻,现下就用了熏笼,冬天更不耐寒,容易伤风。”
是四阿哥来了。
九阿哥见状,忙翻身起来,讪笑道:“您这是忙完了?”
平时的时候,四阿哥那边要一口气到午初才能歇口气,现在才巳正。
四阿哥在炕边坐了,看着九阿哥道:“一早上没见你着屋,怎么就累着了的?”
九阿哥轻咳了一下嗓子,道:“这……这不是乾清宫前站了半天么……”
说着,他也没有瞒着,将那个折价册子递给四阿哥道:“本想着占个便宜,先去挑两处产业,结果看到这个,一时火大,进宫去了……”
四阿哥接过来看了,眉头立时拧了起来,道:“这是有人往八旗司传话了?”
他首先怀疑的就是太子的舅舅常泰。
常泰的承恩公虽停了,可到底是太子亲舅舅。
就是索额图在世时,赫舍里家此人也是核心人物。
索额图没了后,赫舍里家隐隐以这位为主。
将官卖的价格订的极低,再官买回去,一出一进就省下多少银钱。
九阿哥还真没有想到这个,诧异道:“这还用传话?这样估价,不是八旗司的常例么?”
四阿哥眉头拧得更紧,道:“什么常例?”
“按红契折旧估价……”九阿哥道。
四阿哥脸上带出怒气来,道:“为了省契税,红契素来比实际交易价格低,怎么能为估价凭证?”
“咦?”
九阿哥才晓得有这个说法,道:“都这样么?我之前瞧我们福晋手上的红契,标的是正价啊?这个还能往少了标,那这个契税是多少,还值当费一回心?”
九阿哥素来精明,可是还真没有亲自置办过产业,名下只置办过一次产业,都是郭络罗家的管事跑的,他不晓得中间还有这些门门道道。
四阿哥看着他。
九阿哥算是接地气的皇子了,并不是不知世情的,可是到底阅历有限。
“这种官府盖了印的田宅红契课税三分……”四阿哥道。
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点头道:“那这税是不少,怪不得契书上都写得少,我还以为是因为年头久远的缘故,这红契上交易的价格才跟眼下的市价天差地别。”
四阿哥还坐着生闷气。
他早听说户部油水大,可是也以为是“冰敬”、“炭敬”这些,毕竟外地督抚大员进京,必要打点的两个衙门,就是户部跟吏部。
他没有想到,八旗司还有这么大的漏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