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看了来人几眼,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常服,四十来岁,国字脸,相貌不差:“同名么?跟董嫔母……嗯,董宫女子家的堂侄儿……”
那人面上带了尴尬,道:“就是奴才,董宫女子是奴才堂姑母……”
九阿哥好奇道:“爷怎么记得你先头在会计司?”
董殿邦道:“奴才先前确实在会计司,五月二十调到园膳房的……”
九阿哥点头道:“竟是如此。”
御膳房的后宫妃嫔娘家势力被清洗了不说,还从其他衙门调人。
九阿哥就吩咐道:“夏日天长,加上如今阿哥们练习骑射,也耗费力气,往后下午申正之前加一顿饽饽,晚上戌正之前也加一顿小点,别老是一样的,做个水牌,让阿哥们轮着吃……”
董殿邦躬身应了。
九阿哥想了想,又道:“伴读所那边,也从此例。”
董殿邦又应了。
九阿哥是个不爱麻烦旁人的性子,很想要说一声,要是分例不够算自己的。
可是他晓得不能那样做,那是皇子皇孙。
人情不是这样做的。
他就道:“按照这个供给来,月底的时候会账,要是阿哥与伴读们的日用不够,就酌情调整。”
董殿邦不敢应了,忙道:“九爷,这例是早年定下的规矩,奴才不好添减……”
御前当差,再谨慎都是应该的。
“依例”,也是要再三提醒自己守住的规矩。
九阿哥爽快道:“到时候你将账报上来,爷去御前请旨。”
董殿邦这才躬身应了。
说完公务,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关于董宫女子摒黜之事,你们家怎么看的?可有人心生怨愤?”
董殿邦吓了一跳,“噗通”跪下,道:“奴才阖家世受皇恩,姑母失德,丢了皇家体面,本该死罪,却得宽仁,阖家上下只有感恩羞愧……”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晓得这个就好,汗阿玛确实宽宏。”
“行了,起吧!”
他摆摆手,就转身离开。
何玉柱与孙金一人捧了一抱荷叶,跟在后头。
护军与马都在小东门外候着。
可是九阿哥想了想,还是没有走小东门。
那边离清溪书屋太近了。
他就走了大东门。
何玉柱跑腿去叫了护军们过来,他们才回城。
园子里的动静,哪里能瞒过御前?
等到中午的时候,康熙就接二连三的得了各种消息。
先是无逸斋,九阿哥的“亲戚论”,说的直白了些,可是大道理没错。
康熙颇为满意。
等到晓得祸害前池的荷叶,使得荷池秃了一块,他眉头就有些皱。
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寻思着,下午这“敬菜”应该是与荷叶有关。
荷叶性凉,有些散热祛暑的功效,不知道怎么个入菜法。
这样想着,康熙神色就舒缓了。
等到听说九阿哥又训斥园膳房首领,康熙也没有恼,只问梁九功,道:“董殿邦怎么招的九阿哥啊?”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也不晓得,并不曾听闻九爷跟董大人打过交道……”
康熙有些好奇了。
九阿哥平时,对他身边的人都挺亲近的,还头一回对人如此。
“传董殿邦过来……”
他就是好奇,就要问问缘故。
等到董殿邦过来,战战兢兢说了缘故,康熙神色不变,心里却很是无奈。
前头有做哥哥的样子,对弟弟们不错;遇到事情,也挺担责的,像个好总管;后头那没头没脑的一句算什么?
怪不得吓得董殿邦立时跪下请罪,让人看了,误会是九阿哥训斥人。
康熙见董殿邦额头汗津津的,诚惶诚恐模样,就道:“不用惶恐,董氏是董氏,董家是董家,朕分得清,你们也要分得清就好,也不辜负你父与太皇太后一场主仆情分……”
董殿邦立时跪了,叩首道:“奴才阖家包衣下贱,全赖皇恩,才有今日成色,唯有忠心方能回报主子,但有二心,叫奴才儿孙凋零、短折而终!”
康熙伸手道:“起吧,不用诅咒发誓,朕若疑你,早调你出园膳房,董氏之事,无须再提,往后尽心办差,家族若有教养妥当、规矩齐全的女子,也可以报上来,入宫学规矩。”
董殿邦满脸激动,感激涕零,哽咽道:“奴才谢主子鸿恩,一定好好择选……”
因董氏摒黜之事,董氏一族的名声也受牵连,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董家的女儿,不管是出阁的,还是待嫁闺中的,都受了非议。
康熙却允董家女儿再入宫廷,使得旁人不好再质疑董家的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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