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首辅偏头看着管家,淡笑道:“五十年了,你自己都站不直身子了还关心我这老头子。”
陈管家不知道陈首辅为何会忽然提起自己已经跟在他身边五十年这件事情,却依旧笑道:“可是老爷您啊还依旧这么硬朗,老奴啊如今走路多走几步都会喘息了,您还如当年那般健步如飞。”
陈首辅闻言笑着拍了拍陈管家,他伸手指着旁边的红木椅让陈管家坐下,陈管家连忙摆手道:“老奴就这么站着,老爷您有什么话要和老奴说,老奴站着听也是可以的。”
“让你坐下你就坐下,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哪儿还有那么多主仆之分。”陈首辅看了陈管家一眼,淡淡的说道:“从我十六岁进京赶考,到跟着先皇平天下稳朝堂,再到如今回到湘城当起教书先生,这些年你都一直跟在我身边四处奔波。”
“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这些年您不嫌弃老奴笨手笨脚的,还为老奴娶妻生子还给老奴银钱给家中儿孙做生意挣钱,这些恩德老奴一生一世也还不完啊。”陈管家说到这里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叹气道:“这些年说是老奴跟在老爷身边东奔西走照顾您,但是只有老奴知道,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您在护着老奴啊。”
“莫要说这些了。”陈首辅看了陈管家一眼,笑道:“若是继续说下去,你这老不羞的一会儿怕是要哭着跪下给我磕头了。”
陈管家擦着眼泪点头,“这些是老奴该做的啊。”
“行了行了,一把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陈首辅说到这里站起来,沉声道:“明日起你就回去和家人安享晚年吧,这么些年了你常年跟在我身边也没有享受过子孙围绕膝下的感觉。”
陈首辅说着绕到书桌后面的书架前拿出一本书,从里面取出一张纸,然后拿着纸走到陈管家面前把那张纸递给陈管家,“这是你的卖身契,这些年一直都夹在这书里面,如今你拿着这卖身契回去,我们的主仆情谊也就到这里了。”
陈管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抬头目光慌乱的看着陈首辅,“老爷,可是陈卓做错了什么事情?”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陈首辅沉沉的看着陈管家,蹙眉道:“我们这样的人也没有几年可以活了,你可以回去安享晚年了,别一整日就围着我一个老头子转,也该回去享享清福了。”
“老奴就算是”
“陈卓。”陈首辅静静地看着陈管家,语气郑重:“你是还没有从这个家出去就不打算听我这个老爷的话了吗?”
“可是您和夫人身边离不开人的啊。”陈卓抬头看着陈首辅。
陈首辅听到他的话,眼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接着他把卖身契放在陈卓的手中,沉声道:“贤王这次来就是接我们进京城安享晚年的,京城之中什么都没有,皇上至今还留着我的首辅府,府中的婢女和仆从都没有遣散,我过去有的是人伺候,还需要你这么一个老头子跟在身边碍手碍脚的吗?”
陈管家听到陈首辅这话,他眼眶一红,“那您不回湘城了吗?”
“湘城啊。”陈首辅想到自己的书院,想到那些学生,他笑了笑,“如今书院里不止我一个先生,只要他们用心书院就一定还可以办下去,若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回来的,毕竟根在这里啊,落叶归根,若是可以,我也想死在这里。”
陈首辅说到这里怅然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陈管家,蹙眉道:“好了,我乏了,要歇下了,夫人那边歇下了吗?”
“夫人今日好似好了许多,睡前不咳嗽了,睡得也比往日好,奴才守在外面没听到什么动静。”
陈首辅颔首转身朝里屋走去,“行,那我就在这边歇下,明日一早我起来不想看到你了。”
“老爷。”陈管家震惊的看着陈首辅,“请您在离开之前还是让奴才来伺候您吧,今后您去了京城,奴才怕没有机会再服侍您了啊。”
陈首辅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管家,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片刻之后他继续转身往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