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有些细微、沉闷,像是被什么所隔绝了传播。
但好在离得足够近,江河能够分辨出那声音的来源,扭头看过去,便见是那木架上的焦尸发出的声音。
江河确信那焦尸已经死透,思忖片刻,心有所悟,连忙自袖中抽出一柄长剑,将那尸身的腹部兀自切开。
“哇哇——”
那犹如婴孩的啼哭愈发清晰,果真是尸身腹中的孩子。
“母体被烧成这副样子,腹中孩子竟然还能活下来——这婴孩,怕不是个妖孽。”青玄子断定道。
江河充耳不闻,将那腹中的婴孩从尸身中剖出来,便见是个带把的毛孩。
“果真让为师说中了。”
青玄子借着江河的双眼,亦能看出这孩子与众不同之处。
至少正常人应是生不出来这般毛发浓密,尾椎有尾的婴孩的,
“还是只猴子,有些妖兽血脉,倒也的确无惧凡火。”
这婴孩颇具灵性,在母体中本是嚎啕大哭,吸引了外界人的注意。
如今被江河从腹中剖出,竟是止住了啜泣,向江河伸出稚嫩的小手“哇哇”呼唤了起来。
江河默不作声,对这猴子似的毛孩没作太多表示,只是又默默取出一块黑布,将小家伙整个包裹起来,以免这新生的婴孩受风着凉,再出什么意外。
“怎么,现在心生不忍,想将这猴子收留起来了?当初若是省去些繁琐功夫,早些赶来,这女人说不定也不会死。”
青玄子一定要在口头上占点便宜才肯罢休。
毕竟只有江河心境不稳之时,他才好趁虚而入。
但江河暂时失去了与之争辩的心思:
“你不必如此激我。”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世上从来不存在如果,哪怕再回去做一万次决定,我也仍旧会这么选。
他母亲之死是世道所致,与我无关。即使我早些赶到,的确能将其救下的可能,但或有暴露我之行踪的风险——
我是绝不会这般行事的。
至于这孩子,大抵也算我怜悯心作祟,想着四下已无危险,能帮则帮而已。”
青玄子见江河说地头头是道,一时也无法反驳,哼哼两声:
“冷血而有情啊。这么些年,你这孽徒竟是一点没变。”
眼下也不是闲聊的时候,江河也懒得与青玄子多掰扯。
瞧见怀中的小毛孩也不哭不闹,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见自己目光转移过来,又象征性的“哇哇”呼唤两声,除了惊奇于这毛孩灵性十足之外,也未作细思遐想,转身又走到那被绑在树干的一干人前。
手中长剑手起刀落,将那束缚他们的麻绳切断,又取出些干粮吃食喂于他们,总算是安抚了这几个逃命的‘畜奴’。
这几个畜奴皆为男性,想来虽身形单薄,但终究气力超过老幼妇孺,逃出生天的概率也更高一些。
他们方才也见识过江河的手段——
不知从哪里唤出了一道金光,只在片刻便将几只能轻易取他们性命的妖怪斩杀殆尽,定然不可能是什么凡夫俗子。
又得对方怜悯施舍,吞下了些许吃食,也便心怀感激,纷纷跪拜起来:
“多谢大仙!多谢大仙!”
见几人还能说话,精神方面也没太多异常,江河稍稍放心,压着嗓音故作浑厚,道:
“不必拜谢,我也不是平白出手救助你们。
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便算两清。”
“大仙但说无妨!”
“这里可是西荒?”
“西荒?”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疑惑,
“何为……西荒?”
“凡人碍于眼界,或许并不知自己所处地界为何。”
江河暗自琢磨,便又换了个说法,
“那你们可知此处是何地,距离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向何处行去?”
“最近的城镇……”
其中一人皱了皱眉,好半晌,才缓缓道,
“回大仙,您若是想要寻找人类居住的城镇,从今往后,怕、怕是不会再有了。”
“什么意思?”
那人像是有些学问的,虽然骨瘦嶙峋,精神头却不错,想来是才刚抓来不久。
果然,见江河对世间一无所知,他不由叹息一声:
“大仙……这世上能供我们生存的地方本来就没几处,近些年来又逐一被破,到了如今,估计就只剩下一座平安城。”
“没几处?”江河未作回应,只继续倾听。
“我们几个本来是安定城人,就在平安城正西方向,安定城一破,紧跟着便该是最后的平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