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到剑门关的城墙,堪堪倒塌之时。
战场之外的江河与虫蛮,尚还不曾分出胜负——
江河竭尽全力,妄图靠近虫蛮半分,奈何在虫蛮的狂轰滥炸之下,只能不住向四处逃窜。
虫蛮眼睁睁看着江河的气息,逐渐被他的攻势带入紊乱之中,心中已是愈发镇定。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虽说它以控心蛊之躯,没办法以强攻之势直接把江河格杀在此,但只需凭借一身蛊虫,磨死对方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这‘薛正阳’,倘若不愿被自己消磨殆尽,便一定会拼着受伤的风险,冲到自己的面前。
届时,便等同落入了他所预设的陷阱!
只凭那人九境的虚浮修为,定是无法奈何自己,除非他拼着寿命将近的风险再度动用那番神火,那自己的确是该退避三分——
但,何必呢?
他们两‘人’都已然跻身地境修为,只待安心修行,更有大把的时间供他们这些修行者享受。
这世间万物存在于世界上,谁还不是为了活着?
能活着,又干嘛要拼着冒死的风险,拼个你死我活?
这分明就是得不偿失。
只待自己占尽了优势之后,这‘薛正阳’自然会认清形势。
届时,自己再晓之以理,让他放下动用神火的念头,以免拼个两败俱伤。
否则重伤了自己,却也将自己的身子拖成风烛残年,图个什么?
到时只待让这薛正阳自行决定去留,他也没必要拦着,这事儿就算是完了。
毕竟他侵略鲤国,可不是为了和薛正阳拼到身死道消的——
他当然是打算好好活着,以这蛊虫之身,使得修为境界更进一步,在这生灵洲占据一席之地。
等到一会儿过后,鲤国失去了这薛正阳的帮助,将这弹丸小国拿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再然后,自己便可将这血液鲜浓的鲤人圈养起来,让他们为自己补充扭转蛊气的鲜血,填补蛊池,化为己用——
亦如他在蛮国的所作所为。
而江河的确如他所愿,停止与虫蛮再度迂回。
他以大力蛊附着在双腿之上,向着半空中的虫蛮毅然冲去,唯用手中拂尘争相扩散,抵挡着他身前喷来的蛊火。
他急了!
虫蛮心中大喜,甚至未在江河冲来间隙,做出任何防御的态势。
那伸展的麈尾便要刺到那控心蛊的主体之上——
可当其正中那猩红的‘脊椎’之时,麈尾的落点之上,已然覆上了少许漆黑的蛊虫——
唯有虫蛮知晓,那是他种在血蛮身上的同类蛊虫,铁甲蛊。
即使是地境法器,在这被增幅过的铁甲蛊面前,也难以再突进半分!
而有铁甲蛊作为抵挡,江河的身形赫然在空中一顿,未有就此跌落。
只因他的背后,贴上了一张能够悬浮半空的轻身符。
江河便似是要与虫蛮在空中争斗。
但虫蛮却忽而冷笑一声:
“上套了!”
却见他双腿之上的大力蛊忽而凝聚一起,宛若蟒蛇似的纠缠缠住了江河的拂尘,缠绕在江河的右手,似是不让他再将那拂尘抽离出去,亦不让他弃车保帅,把拂尘脱手。
而悬浮在半空的肢体忽然解体,恭候多时的飞虫,便扩开狰狞的口器要撕咬起江河的皮肤!
而身后那本就由左臂形成的飞虫,亦是与之前后夹击——
江河避无可避!
他只能让那被禁锢住的麈尾骤而延展化软,从那大力蛊制成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他的右手仍被牢牢束缚,逃离不得,便只能将拂尘砰然扩散。
可那纷乱散开的麈尾尚有间隙,致使啃食血肉的飞虫从中突袭涌来,缠绕在江河的身上,与身后一般的飞虫里应外合。
江河无法再挪动自己的身躯,唯有用灵光蛊笼罩周围,方能抵挡撕咬——
它们的口器暂时无法伤及江河,但在不住的啃食之下,迟早能够破开灵光蛊的屏障。
虫蛮见状,只觉心中大定。
避免眼前的薛正阳贸然上头,以心火之威与自己玉石俱焚,他便笑道:
“薛正阳,如今胜负已分。再打下去,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我们皆是在人世修行多年的同类,相互最能体谅不易。
你们人类总说前路漫长,如今你已被我禁锢在手,没了反抗的余地,强行斗下去也只能被我拖死。
不如就此从这场战争中脱离出去,去找其它的国家做你的国师,如此一来我的目标也得以达成,你我二人彼此没了矛盾,我也好放你离开。”
江河仍以灵光蛊抵挡着虫蛮的撕咬,而今听到对方的话,却是不由一愣:
“我杀了你们那么多人,屡屡破坏你的计划,你竟还想着放我走?”
“照人类的话说,我只是珍惜羽毛,不愿意在你的身上浪费精力。”
虫蛮冷笑道,
“更何况,这些人类的死活,又与我有何干系。
人类这种生物,世代繁衍,生生不息。只要不死绝,便是死再多,也会如春日阔野萌发新芽。
充其量,不过是我的储备食粮罢了。”
“我也是你说的人类之一。”
虫蛮继续冷笑着:
“一个修士说出这种话来,你觉得我会信么?我并非没有与修士打过交道,凡人和修士,归根结底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江河眯了眯眼:
“所以你打算放我走?”
“如果你要走的话。”
虫蛮道,
“我不知你为何要做这鲤国的国师,但倘若你是带有目的千来,不愿就此离开,我也可以给你留下一席之地,让你先行完成你的目的。”
“如此说服我,归根结底,是不愿与我两败俱伤?”
“只是没必要。我们百年的修行,若是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而消耗殆尽,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
见那虫蛮竟是如此具有见地,江河只觉倍感惊奇:
“说实话,很难想象跟我说话的人,竟然是一只成了精的虫子。”
眼前的虫蛮,竟是远比太多人类都懂得处世的道理。
虫蛮对江河的赞赏嗤之以鼻:
“虫又如何,人又如何!你我不过是天地间衍化的生灵罢了,谁又比谁更为高贵?
世间道理唯有你们能够懂得,我们便不能懂得?
世间灵气唯有你们能够修得,我们便不能修得?
你们人类修士这般高高在上的模样,当真是让人作呕。”
江河不知它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却是冷然一笑,点了点头:
“讲实话。你提出的条件,很难让一般人拒绝。只可惜让人失望的是——我似乎不是一般人。”
“什么!?”
虫蛮完全没有想到江河会拒绝。
这么明了的算盘,他怎么会拒绝!?
但江河只道:
“不好意思了,国师大人。我——有着不得不赢下的理由。”
忽然之间,虫蛮只觉得两人的头顶之上,悄然覆上了一层阴影!
那源自于江河化软抽离出的拂尘!
其实若非虫蛮有意闲谈,江河早早便动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虫蛮自以为的谋划,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的一部分。
他佯装迂回,只是为了寻找接近虫蛮的时机。
因为唯有当两人的距离拉近之时,那地境法器才能彻底将他们两个笼罩其中!
那方才延展扩散的麈尾,便是在这一刻兀自收缩,要把江河与虫蛮尽数笼罩在一起!
虫蛮欲要凭蛊虫将自己撤离出去,却不料江河已然冲至他的身边,将他尽是蛊虫的身躯死死搂在了一起——
“你——你要做什么!?”
虫蛮撕扯着沙哑的喉咙,惊骇道。
它避无可避,唯有把那飞虫尽数收回到自己的身边,与江河一并被那延展的麈尾,包裹成了一个结茧!
两人贴身相伴,虫蛮便以飞虫不断啃食起江河身上的灵光。
但江河显然在其中灌注了诸多灵气,一时半会儿防御尚还难以破开。
如此之近的距离,虫蛮无法再以汹涌的蛊火伤及江河,否则定会误伤自己,得不偿失。
它只是备感疑惑。
眼前的薛正阳这般作茧自缚,究竟是为了什么!?
将他们两人一并困如到地境法器塑成的结茧之中,就当真能挽回鲤国注定颓败的战事么!?
它十分惊惧,就要再度询问江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