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扪心自问,有在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的心理状态。
只要他不放下这无名功法,不放下杀人修行的法子,便迟早有一天会因死人的意识受到影响。
因为他很清楚,以这般逆天的速度去提升修为,一定是有着代价的。
可他知道代价迟早会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以怎样的方式来。
更没想到,会在如此紧要关头忽然袭来。
他不住的喘着粗气,环视着方才在怒极之下,所酿成的结果,又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意识的影响,在平常根本不会被人发觉……唯有在情绪有所波动时,才会出现一些端倪么?”
方才他也是因为听到二人讨论有关顾青山的事情,才勃然发怒。
江河忽然有所猜测:
“难不成……我如今已经可以做到心平气静的杀人,不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杀人这件事——而是受到了这些意识的影响?”
他后知后觉。
仔细回想起来,自己似乎是从下山之初,便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的杀人了。
当时的自己,虽然在内心有所抵触,可实际上杀起人来却未曾手软。
后来在强杀偷袭来犯的汪胜天后,更是失去了他仅有的抵触。
这很不正常。
他在一年之前尚是个遵纪守法之人,纵使被逼无奈,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被环境影响。
若说其中没有他人意识的潜移默化,江河是万分不信。
只不过江河也打从心底认为,自己所杀之人不得不杀,所以才下意识忽略了这个事实。
既是思想被他人意识所侵蚀,那自然是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生变,唯有在行为与思想迥然不同时,才会被本人察觉出些许端倪——
而到了这种地步,或许便已然预示着,他已病入膏肓。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江河狠狠揉捏起自己的太阳穴,想强行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又在心中默念起‘心剑’的口诀,只待当自己无法自控时,便以心剑使自己冷静。
稍歇片刻,江河深知不能久留,便要连忙将现场处理。
蛮营军兵大多轮班倒休,任由这两具尸体躺在营房迟早会被人发现,他没有什么毁尸灭迹的手段,只得先想办法把这两人扔至营外角落。
江河想罢,便先隐藏身形,自营帐之外探出头去,见尚还无人向着自己这边靠来,便以青玄子留下的起尸符,紧贴在二人背后。
两个蛮人便如僵硬的木偶般,缓缓站起了身,随着江河的驱使兀自打开了幕帘,走出了营帐之外。
虽然动作稍显僵硬,但借着傍晚夜色,不仔细去瞧的话,并不太好分辨二人到底是何状况。
江河便让两人走在前头,自己跟在后头,寻找着合适的埋尸地点。
他没办法让这两人走地太远,否则若是遇上个熟人与其打个招呼,定然是要露怯。
也不宜大动干戈,自行挖个坑把两具尸体埋进土里,却惊扰了巡逻的蛮人。
思来想去,只能就近找了个阴暗的角落,把两具尸身塞进去之后,又找来干草垛将他们二人简单的掩盖住。
虽然这两人的失踪,迟早会有人发现,但自己这么做至少能拖延一定的时间。
大脑忽失冷静,实属计划之外的意外。
过多纠结并无益处,江河只能赶在蛮营中人还未发现二人尸身时,趁早把俘虏找见,把人救出去,才算皆大欢喜。
江河不再久留,便匆匆向着双目之中,那一片充斥蛊气的巫人营地潜去。
鉴于这些巫人与凡人的感官不同,又恐有诸如蝉鸣蛊一般的蛊虫用于警报,江河本就打算将这片区域放至最后探查,不曾想俘虏果真被安置在了其中。
他屏息凝神,与一个个境界低微的巫人近乎擦肩而过,又刻意避讳着一片灰黑里,修为最为高深的两人。
好在路任家的敛息术相当高深,饶是江河初学乍练,也足以瞒过一众堪堪踏入修行数年时间的蛮人。
如此一番周转,他终于在摸索之中,找到了那群被关押的俘虏。
所谓‘糟栏’,竟是喂养蛊虫的围栏。
那糟栏表面上看,与寻常搭建起的营帐并无两样。
但江河凭借双眼,却瞧见营帐内部充斥着大量庞多的蛊气,又有少许熟悉的血气参杂其中——
或许是鲤人祖上食过龙肉之因,鲤人的血气比之寻常人要更易分辨。
想到那力蛮便是打算汲取鲤国百姓精血,蓄养蛮国蛊池,江河大致明白了被带来的俘虏究竟要经受怎样的折磨。
这糟栏周遭并未有蛮人站岗,江河起初还在疑惑原因,可当他真正悄声钻入营帐之中后,才意识到此处根本就没什么把守的必要。
却见被抓来的鲤人,大约有三十余位,他们皆是几近赤裸地被吊在木柱之上,有的尚有呼吸,却极为虚弱,面庞瘦削到近乎虚脱,根本不像是一个营养充足的年轻壮士。
有的则已然垂下头去,再无知觉,唯有身上逐渐发青的尸斑,和手掌鲜血淋漓的伤口,印证着他们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