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青天下,游弋着厚重的乌云。重峦中,往返着沉闷的哀歌。
连绵峻岭之间,弥漫着稀薄的雾。
一夜过去,不见晨曦,唯有夏季少有的湿冷,伴随一众已然站在剑山正殿之前,面色忧郁的弟子们。
他们的面前,悬浮着二百一十七柄飞剑。
它们形制不同,长短各异。
代表着包括长老在内的,剑宗二百一十七位门人。
在一夜之间死去的门人。
被宗主亲手斩杀的门人。
静默伫立的每个人,每每想到这个事实,都感到肩头压下了一座沉重的高山,迫使他们喘不过气。
他们的喉咙一样干涩,他们的双手一样颤抖,他们的心头一样胆颤。
他们都感到了后怕。
无法想象,如果昨夜自己不曾听到那刺耳的剑鸣,如今会是怎样的一番下场。
但一定的是,他们不会有站在这里,为这两百一十七位同门默哀的机会。
鱼剑站在人群的末尾,看着那立于人前,与自己相隔遥远的清冷剑仙,心里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
他算是最了解昨夜内情的人之一。
但他本单纯的以为,宗主一剑斩杀数位门人,已然足够狠绝。
却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开始。
一夜之间,无论身份、修为,只要在她所怀疑的范围之中,便痛下杀手。
竟是屠了剑宗五分之一的门人。
哪怕她有着最为充分的理由,也足够让鱼剑感到惊骇。
“礼毕。”
江秋皙的声音极为轻柔,却字字扣人心弦。
默哀的弟子抬起了头,注视着那堪堪转身的女子,等待着这位宗主下一步的指示。
或许会安抚人心?
或许会解释昨晚屠杀的原因?
但江秋皙只道:
“接下来,本座将为昨夜之事解释缘由,待听完缘由之后,历经昨夜,但仍愿留在剑宗者留下。其余人,可告老还乡,或另觅高就,剑宗不会过问。”
话音未落,剑山主殿之外,已然保全不住本有的静谧。
“宗主这是什么意思……她是要,赶我们离开?”
“所以昨夜究竟为何要出手杀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谁能决定是走是留啊……”
一众弟子先是交头接耳,再是议论纷纷,直至最后,所有人的不解、乃至愤怒都喧嚣在山峦之间,叠起重重嘈杂的声浪,久久不息。
一道刺耳的剑鸣忽地刮过,似是将这嘈杂声也一并斩断。
所有人,又着眼于剑鸣传来的方向,有些惊恐地注视那持剑向天的女子。
江秋皙知晓如今正是人心散乱的时候。
但她并不擅长安抚人心。
她只能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经过,尽可能叙述出来。
至少也能让一众弟子,知晓个大概:
“在数月之前,时春秋试剑,本宗长老曲睦前往山海楼采买物资,历经多日返程归宗,于半道销声匿迹。”
“曲睦?曲长老?是那位灵境的师祖?”
“这和曲睦长老有什么关系……”
“肃静——”
江秋皙的身后,站着除却苗烟烟、唐糖之外的,其余三位师兄。
听着一众弟子又要喧嚣起来,孟拳不由扯起嗓子,爆吼一声,才堪堪压下了议论之声。
待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江秋皙便继续道:
“曲长老消失后,本座察觉有异,遣长老鹿鸣、侯星海,于路途搜寻曲长老踪迹,意外发现曲长老身受重创,昏迷不醒。而始作俑者,是为心智受损的苟老鬼。
鹿、侯两位长老与其相争,苟老鬼有所不敌,故逃之夭夭。
然不久以前,本座因试剑之事,前往万仙山。巧合之间,再遇苟老鬼,携吞天王昊,将其斩于剑下。因而得知,苟老鬼心智有损,与无尽之海中,一名为污浊石碑的事物有关。
据悉,污浊石碑可腐化人心,扭曲躯体,使人似人非人。
而曲长老就此昏迷不醒,距今已一月有余,时间之漫长,使本座生疑。唯恐被腐化之人,亦有扭曲他人心智之能,故而将曲长老锁在葬剑崖的谷底密室之中,欲验明真相。
就在昨夜,有外门弟子鱼剑,偶遇内门弟子孙柏,却见孙柏已然似人非人,欲动手行凶。
惊局之下,被过路长老叶莺歌所救。叶长老察觉事态不妙,传音呼唤本座,致使本座料定事实真相——
孙柏曾因值守过失,被罚于葬剑崖面壁思过十年之久。而昨夜逃逸而出,对门中弟子行凶,或许印证,葬剑崖便是事态源头。”
“什么!?”
哗然之声骤然炸响。
“被腐化之人?听起来……怎地如此离谱?若是真能腐化他人,葬剑崖中……可不止有孙柏啊。还有那些值守的,亦或是犯了大错的师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