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 林霄给梅玉泽递了杯水。 “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市场要进行严查，如果查出谁不合格，就要让他滚出市场。摊贩们都不敢营业，全都关门了。” 梅玉泽平复心情，开口说道。 “关个一天还好，如果关个两三天，乡里会出大乱子。那些村民们” 梅玉泽欲言又止。 “跟我去市场看看。” 两人走到市场，一眼望去，没有一个摊位，用水泥浇筑而成的台子空荡荡的，一片萧瑟之感。 许多村民聚在门口议论，破口大骂。 林霄阴沉着脸。 昨天刚说要整治市场，今天市场就关门了。 这是给他下马威。 徐爆牛和烂棍站在市场角落里，双手抱胸，得意地看着林霄。 “徐爆牛呢？” 林霄低声喝道。 “这呢。” 徐爆牛举起手，小跑到林霄面前，面容灿烂。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摊贩们突然就不敢出来摆摊了，我死乞白赖求他们过来摆摊，他们非不肯，他们说……说” 徐爆牛吞吞吐吐。 “说什么？” 林霄长眉一挑，眼皮微合。 “他们说要整治市场就是在砸他们的饭碗，他们要拼个鱼死网破。” 林霄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徐爆牛看着林霄的背影，嘴角上扬露出嘲弄的笑容。 小子，你还是太嫩了，想跟他斗，做梦去吧。 烂棍走过来。 “徐主任，没事吧？” “还能有什么事，放心。” “他要去干什么？” “估计是去找乡长哭诉，就跟小孩子打架打输了，要么回家哭鼻子，要么找老师告状。” “真是个小娃，哈哈哈哈。” “回家告状咯。” …… 费立轩和陶浩思对坐。 “乡长，林霄跟杨自珍果然起了冲突，这下有好戏看了。” 陶浩思眯起眼睛乐呵呵道，露出一丝嘲弄之色。 费立轩点了点头，“不愧是书记联络员出身，有志气，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现在杨载提拔去大风市，鞭长莫及。”陶浩思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本来杨自珍是副书记的有力竞争者，每个人都觉得杨自珍会是副书记，结果林霄突然空降下来，有意思。” 费立轩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京剧小调。 “叹英雄失势入罗网，” 声调陡然一转， “大将难免阵头亡。” 陶浩思拍掌赞道：“乡长唱的真好，声畅腔浓音韵美，若品甘醇，余音绕梁。” 费立轩摇头晃脑，笑道：“林霄终究年轻，年轻就会气盛，气盛就会鲁莽，鲁莽就会出事。他没有乡镇工作经验，哪里知道乡镇里这些门门道道，表面难，其实内里更是难得很。” 陶浩思点了点头，“杨自珍那伙人盘踞乡里多年，又是杨家族长，关系盘根错节。虽然少了个邱同甫，但对他们来说伤害不大。这些人都代表着乡里家族势力，想做出成绩是不可能，但想出绊子倒是熟练得很。” “杨自珍可比邱同甫棘手多了，心思机敏，做事滴水不漏，又有许多老家伙支持。” “杨家毕竟是乡里第一大姓，人口众多。” 费立轩叹了口气，眼眸复杂。 刚到黑沟乡的时候，他也是雄心壮志，想要快速做出一番成绩。 黑沟乡领导班子各怀鬼胎，小团体沆瀣一气。 上任乡书记被逼走。 就算他是一把手，做事也是处处掣肘，有千斤力气却落在泥沼里，非常憋屈。 他现在感觉有心无力，差点就要被架空。 陶浩思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乡长高明，让林霄去整治黑沟乡市场，这市场看起来没什么，但关系着许多干部的小金库，这就像捅了马蜂窝，林霄有的头疼了。” “我几次想要整顿市场，都碰了硬茬，只能无功而返，还惹得一身骚，我倒要看看这林霄有什么本事。” 费立轩眯起眼睛，露出一丝期待，和戏谑。 他不认为林霄能够撼动杨自珍那伙人的根基，纯属恶心一下杨自珍。 正好称称林霄的斤两，以后林霄自然会妥协，主动来求他帮忙。 …… “书记，我们现在去哪？”梅玉泽怯怯问。 “去找人。” 林霄平静说道，双目泛着精光。 一家一层楼的破败小房子，木门破败，两边堆着一摞摞木材，墙由黄土夹杂草木堆砌而成，屋顶砖瓦长满青苔。 “周老伯在家吗？”林霄在门外高声喊。 破败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老摊主警惕地看了眼林霄，就要关上门。 梅玉泽大手拦住门，“周老伯，书记找你，赶紧出来。” 周老伯露出畏怯之色，缩了缩身子，“找……找我……干嘛？” “周老伯。”林霄露出和善的笑容，微微躬身，“我能进去看看吗？” 周老伯愣了下，不知所措。 看那天的场景，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个大官。 家里简陋，要是冲撞了大官那就麻烦了。 林霄迈步走进大门，环视一圈，房间里有一个土灶，正在烧火，应该在煮饭。 灶台旁是一个黑漆漆的木桌，木桌破败，两张歪歪扭扭的长条凳，好似一用力就会倒掉一般。 地面都是黄土，凹凸不平。 家徒四壁。 林霄心中黯然，升起同情。 “家……家里简陋，不……不好意思。” 周老伯浑浊的双眼满是不安，露出局促不安的神色，两只粗糙的大手不安地搓动，好似不是自己的，不知道放哪里。 “没事。” 林霄笑了笑，坐在长条凳上，感觉凳子微微倾斜，有种要散架的感觉，悄悄抬起身子，不敢坐实。 梅玉泽提着大米、花生油、面条和一个小孩子玩的玩具，放在地上，“周老伯，这是林书记给你的慰问品，林书记自掏腰包买的，专门来看你。” “不敢当。” 周老伯吓了一跳，赶忙摆手。 他目光落在那玩具上，好似黏住一般。 “其实这次我是登门道歉来了。”林霄真挚道。 周老伯心里咯噔一下，大官向他道歉？ 莫不是使什么阴招。 老天爷啊。 “使不得，老汉我受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