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那个夺走了狂乱之书的人类么?”
遭到拒绝的“知识之神”并不生气,在面色平和地收回了递出的手掌后,他恢复了负手而立的站姿,眼神澹漠地开口道:
“确实,在我所知道的终焉里,并没有那个叫威廉的人类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就能够得到改变。
纵使你就是还没有成长到巅峰的我,但没有亲眼目睹过终末的你,无论视野还是信念都太过狭窄,还不明白终末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无处可逃的特殊命运,是一条无论改从哪条路重新出发,都将再次按期抵达的共同终点,就像注定要在天边升起的太阳一样,无法改变也无法被逃避。”
“……”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话么?”
稍微等待了一会儿后,看着仍旧默不作声的自己,“知识之神”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不愧是我……可惜这一切终究是徒劳的,你根本就不清楚,我们为了避开终焉,曾经抗争过多少次。
杀死了自己的未婚夫,将海洋权能覆盖了奥法大陆每一寸土地的远古海神;阴谋夺下了黑夜、阴影与黑暗三项神职,并裁下整整一千个世界的黑夜,为自己缝了一身长裙的黑夜女士;
完美统御了白昼、光明与太阳,成为了所有光亮源头的光明神;成功击杀万龙之母,彻底统御了天空的翼人之神;在死亡女士意外陨落后,由于目睹了自己妹妹的无终之死,终于领会了全部权能的死亡之神……”
“以及成功吞掉了命运神职,通晓了一切又看懂了一切,成为了唯一的‘全知之神’的我。”
语速轻而缓地一一举例,将种种未曾发生的情形讲出后,“知识之神”眨了眨逐渐变得昏黄的眼眸,怅然若失地道:
“你可能并不理解,达成了这些条件的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简单点来说,比起现在这个无比弱小的,仅有区区六名十三阶真神存在的奥法大陆,我所经历的世界中,甚至一度同时拥有九名十四阶级别的存在。
但即便强大如我们,在终焉平静且不可阻挡地如期而来时,却仍旧什么都没能留住,仅剩下了一本记录着毁灭与终末的全知之书……
嗯……你愿意继续叫他狂乱之书也无所谓。
毕竟承载了我们的世界已经被终焉彻底吞没,那么记载着我的世界过去未来一切的一切的全知之书,现在也只是一本写满了疯子呓语的回忆录了。”
“……”
伴随着“全知之神”平静而满是遗憾的讲述,似乎回忆起了狂乱之书中记载的终末,知识之神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点点霉败而晦暗的昏黄,正在悄无声息地浸染他的眼白,衰朽颓靡的无声吟唱,正一点一点地在屋内响起。
“有形的……都将破碎,有序的……定当混乱,有光的……必会暗澹,有火的……终将成尽……纵使死亡,亦将……”
“轰!”
十三阶级别的神力瞬间爆发,将整间书房和那无声的呓语一并搅成了粉碎后,书桌后的知识之神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眼中满是悲悯的另一个自己,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地道: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这个世界未必就会……”
“我也和你说过了,那个叫威廉的人类,只不过是世界运转之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误差而已。”
开口打断了知识之神的话后,全知之神面色澹漠地道:
“同样是世界之间的误差,这个世界的你始终没有能够吞掉命运神职,也就没有像我一样,拥有真正通晓一切的全知之眼。
而无法看到完整的过去未来的你,在恐惧、逃避、和焦虑的侵蚀下,竟然产生出了这么可笑的侥幸心理,寄希望于一个连真神都不是的人类,能够改变必将抵达的终焉?”
“……”
看着咬紧牙关闭口不言,一副“我虽然说不过你,但我依旧觉得我才是对的”模样的自己,全知之神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也罢,虽然全知之书已经失落,但我还记录着每个世界曾经发生的一切,其中必定有一些世界的走向和你的世界是一样的。
我这就让你看看,被你寄予了厚望的那个威廉,在其它的世界中,到底走向了什么样的终焉!”
……
全知之神一边说着,一边像是翻开了一本厚重的书籍那样,双手微微一展。
伴随着他的动作,刚刚被知识之神搅碎的书房旧址上,迅速覆盖上了一座图书馆的幻影。
这座图书馆由一个又一个正六角形的回廊构成,其中三个边摆放着撑满了整面墙壁的书架,剩下三个边的墙壁则开着一扇小门,通向另一个完全相同的六角回廊,如同叠放的蜂窝一般,朝着三个方向无限延伸。
而每个六角回廊正中央,则都摆放着一架造型古拙的螺旋楼梯,并和墙壁上的高大书架一样,没有尽头地向着上方和下方无限伸展,即便以知识之神的目力,都看不楼梯的末端,望不见这一堵堵书墙的尽头,只能嘴唇嗫喏着颤声道:
“这……这是……”
“这就是我身为全知之神时,为自己打造的“无限之馆”的残影,这东西能够靠着全知神职的权能,自行记录并推算整个世界已经发生的,或者尚未发生的一切的一切,代表着永远没有尽头的知识。”
满眼怀念地抚摸了一下楼梯扶手的虚影后,全知之神伸手朝着正前方微微一招手,那面墙便仿佛地基塌陷了一样,开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快下沉,直到整面墙书籍变得颜色完全相同,方才停了下来。
而当书架彻底不再变动时,那些新旧不一厚薄迥异,甚至用于记录的文字都不尽相同的书籍中,足足几万条书嵴上的名字,也尽数变成了同一个。
《威廉·凡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