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存在,难道真的是一种诅咒吗?
眉头紧锁的阴影圣女,一言不发地坐在一面等身高的华贵梳妆镜前,双眼定定地凝视着镜面中嘴唇发青的自己。
即使她已经不断地提醒自己,教皇大人白天说出的这番话并不可信,多半只是想要让自己接受安排所使用的话术而已。
可当努力找出的所有“疑点”不仅无一能够成立,其中不少最后甚至直接反了过来,成为了又一项证明那个判断正确性的新佐证时。
哪怕是心志极其坚毅如她,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一次两次不能作为证据,五次六次还能算作巧合,但如果所有与自己亲近的人,都蒙受过这种“难当其位”所造成的灾难的话……
“笃、笃笃。”
极轻极细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阴影圣女的思考,而她在从那种消沉的状态下挣扎出来后,很快便判断出了门外之人的身份。
“父亲?”
“嗯,是我。”
颈项摩擦布料的声音传来,门外的人点了点头后,轻声道:
“橘,方便让我进来说话吗?”
听到门外那熟悉的温和音色,阴影圣女异常晦暗的心情总算是稍微舒缓了一点。
在抬手系上厚纺的纱巾挡住乌青的嘴唇,并扯了扯裙摆遮住冻伤未愈的小腿后,她支起身子慢慢地走了过去,打开并未上锁的屋门,对站在外面的中年男人投去了探寻的眼神。
“父亲,您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听到阴影圣女的问题后,门外的中年男人目光微微闪躲了一下,随即神情愧疚地低声道:
“橘,这次又是我们拖累你了。
依你的性子,如果不是考虑到我跟你母亲的话,绝对不会答应那位阴影教皇的条件,而是会想尽办法抗争到底。
是父亲无能,在这种时候不仅没能帮到你,甚至还成为了你的累赘。”
“……”
阴影圣女闻言神情微微一滞,看着中年男人微带病意的气色,跟比受伤前消瘦了很多的身形,她的嘴唇忍不住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牢牢地抿住了。
父亲,其实……应该是我一直在拖累你们才对,如果不是我的话……
用力地摇了摇头,既表达了否定之意,又将那股晦暗的念头甩出了脑海后,阴影圣女眼神坚定地回答道:
“不是的,您和母亲怎么会是累赘?如果没有你们的话……”
“如果没有我们的话,你就不会被迫放弃一切,答应做那头狗熊的皇后了!”
有些激动地打断了阴影圣女的话后,中年男人抬手抓住她的胳膊,眼圈儿微红地道:
“是父亲对不起你,不要怨你母亲,如果按你母亲的意思,她其实是想把一切都豁出去,为你拼上一次,但她的想法却被我拒绝了。
橘,我不是怕死,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那父亲绝对愿意为你拼上一次,绝对不会让你的后半生都被束缚在那座宫殿里!
但如果这么做的代价是你母亲,以及你还没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的话……我……我……”
说道这里时,中年男人似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抓着阴影圣女胳膊的手猛地一紧,有些吃惊地道:
“你的胳膊怎么这么凉?”
阴影圣女用力往回拉了两下,想要挣脱中年男人的手掌。
但奈何她体内的阴影之力已经被北风之神的力量给挤了个干净,身体内部也被神格碎片残存的冷意封冻着,根本用不出多少力气。
在挣了两下发现挣不动之后,她只得无奈地朝一脸紧张的中年男人解释道:
“不用担心,这没什么的。
我嫁给那位狗熊大帝的事情,对于教皇大人来说无比重要,而这就是她用来限制我的手段,只要捱过一个星期左右就没事了。
中年男人将信将疑地放开了手后,阴影圣女活动了一下被抓疼的手腕,微笑着嘱咐道:
“还有,您也不用为了我的事感到内疚,做神圣帝国的皇后虽然对我来说不算好事儿,但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好结果。
所以您做的选择并没有错,这次反倒是母亲有些过于冲动了,您一定要继续好好看住她,千万不要让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阴影圣女这番话,除开有些地方不好直接说透,跟事实有少许偏离之外,基本都是发自内心的。
眼下的情况看似十分恶劣,似乎自己一家已经彻底失去了逃跑的可能,但因为那位圣焰司牧的存在,自己必须保证阴影圣女的身份不泄露,原本就不能出手,影响并没有多大。
而破晓领那个心机深沉的家伙,估计也已经行动了起来,在光明教廷有心算无心的围堵之下,自己一家三口只要身份不暴露,就算什么事情都不做,也有极大概率能够安稳度过难关。
只可惜眼下自己一家三口都在监视之中,这番话并不能直接讲出来,就只好让父亲再多担心几天了。
然而有些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看着明明将要迎来“悲惨的命运”,却为了能让她不称职的父亲放心,不得不“强颜欢笑”着想办法安慰自己的女儿,中年男人属实破了大防。
深深地体会到了自己的无力与软弱后,他不由得下意识地双拳紧攥,那巨大的力道使得指甲都楔进了肉里,一颗心更是疼得宛如针扎一般。
无声地张了张嘴,虎目含泪的中年男人最终什么都没说,深觉不配为人父的他,连开口道别的勇气都没有,直接低着头默默离开了阴影圣女的门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再无一丝之前儒雅而刚健的出众风姿,望着好似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